漫溯曆史,曆朝曆代,始終有一個獨特的群體存在,他們就是“貶官”。
漢代貴右賤左,故将貶官稱為左遷,後世沿用之。
這群遷客騷人仕途失意,一生中有的曾數次踏上被貶的路途,有的在蠻荒之地一呆就是數年。
他們或因勸谏觸怒龍顔,朝奏夕貶;或因被誣受冤,百口莫辯;或因革新失敗,集體左遷;或因政治案件,無辜受連……
一朝政壇為官,一朝仕途中斷,當誤解和排擠襲來,當構陷和栽贓疊加,當被貶和驅逐降臨,他們留給世人的,隻有一個孤獨離京遠去的背影。
試問,哪個不是心懷抱負,渴求建功立業,哪個不是才華滿腹,希望濟世安民。
然而,世事變遷,命運無常,誰都無法預料來日的境況。誰又知道,被貶的南行遷客中有幾人是被征召回京的,又有幾人是再未歸去的呢?
幸運的是,在無邊的愁苦裡,摯友是黑暗中透進來的一束光,他們還在遠方念着你的冷暖,讀着你的悲歡。
那些遷客們啊,他們又怎會知道,當初朋友們遙寄給他的詩會千古流傳。
01
《聞樂天左降江州司馬》
唐·元稹
殘燈無焰影幢幢,此夕聞君谪九江。
垂死病中驚坐起,暗風吹雨入寒窗。
元稹和白居易是好友,元和十年八月,白居易因上書請求徹查宰相武元衡被暗殺一案,得罪權貴,被貶為江州司馬。
此時,身在通州,正處于病中的元稹聞訊,内心極為震驚,滿腹愁思齊湧心頭。
他沒想到,自己三月份剛被改授通州司馬,好友如今竟也遭遇厄運。
友情的最高境界是什麼,大概是休戚相關,感同身受吧。試想,二人的情誼要深厚到什麼程度,才能讓垂死病中的元稹,還能驚得坐起呀。
殊不知,白居易在寂寞的谪戌旅途中,也在念着遠在通州的元稹。
他每路過元稹走過的驿站,都會循着牆壁繞着柱子,尋找好友留下的詩句,并在旁邊作詩應和。他在漫長水途中,伴着熒熒燈火,還在細讀好友的詩卷。
元白的友誼,始于貞元十九年(803年),終結于大和五年(831年)。初相識那年,他們同科及第,死别離那年,元稹病逝。
在長達30年的時間裡,他們彼此欣賞,患難與共,在生活上互助互念,詩文上時時切磋。
即便身處人生的低谷,一同經曆政治打擊,一同遭受着被貶的命運,他們也從未改變對彼此的牽挂和惦念。
那凄凄的離愁,那款款的勸勉,那時時的想起,那惺惺相惜的情誼,都憑借着詩句,诠釋了元白深摯的友誼。他們在凄涼境地中的往來,也成就了一段美談。
02
《聞王昌齡左遷龍标遙有此寄》
唐·李白
楊花落盡子規啼,聞道龍标過五溪。
我寄愁心與明月,随風直到夜郎西。
公元753年,時值暮春時節,柳絮飄零,杜鵑悲啼,李白在揚州聽聞好友王昌齡獲罪貶官,從江甯丞被貶為龍标尉。王昌齡将要到達貶所時,李白才聽說,趕忙遙寄一首詩深表安慰。
猶記得那一年,他和王昌齡在巴陵不期而遇,二人一見如故,自此結成好友。
當時,李白正被流放夜郎途中,臨别之際,王昌齡還贈了一首《巴陵送李十二》給他:“搖曳巴陵洲渚分,清江傳語便風聞。山長不見秋城色,日暮蒹葭空水雲。”
匆匆數年已過,眼見多年好友落入低谷,李白心急如焚。楊花漫天飛舞,飄泊無定,多像好友莫測的命運。
“七絕聖手”王昌齡初貶嶺南,二貶龍标,多因他性情耿直,不護細行,導緻他屢次踏上貶官之旅。
龍标在唐朝是個相當偏遠荒僻的地方,王昌齡需跋涉窮山惡水,才能到達。五溪一帶,山深水急,交通困難,條件惡劣,純屬落後貧窮之地。
去國懷鄉,憂讒畏譏,滿目蕭然,感極而悲,這一切李白都經曆過。貶谪路上的山高路遠,李白能想象到。此行千裡的悲愁苦悶,李白也能體會到。
如今,他隻能将自己的滿懷愁思寄給明月了,願月亮能把他的憂心,擔心,關心都帶給故人吧。願這封信能穿過歲月,跨過山海,早日抵達好友的手中了。
當王昌齡讀罷此詩,舉頭望向夜空中的月亮時,也會感到李白的一顆愁心吧。
03
老來多健忘,唯不忘相思。元稹去世9年後,某一天夜裡,白居易夜裡再次夢見好友,夢見兩人攜手共同遊玩,早晨醒來淚水打濕了絹帕,也無心擦拭。
他悲戚地寫下“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這樣讓人淚目的句子,這是他悼念亡去老友的動人之筆。
李白的朋友王昌齡呢,最終死在了他的前頭,就在李白寄詩四年後,“安史之亂”一場浩劫,讓好友的生命寂然落幕。
王昌齡為避戰亂,辭官離開貶所,北上還鄉,路過亳州時被刺史闾丘曉所殺。一代傳奇詩才,就這樣死于非命,不得不讓人扼腕歎息。
古時車馬郵件都很慢。好友一旦失去聯系,雙方就可能消失在人海茫茫。一次再尋常不過的分别,就極有可能此生不複相見。一次意外的貶官,就可能死在任上,與親友後會無期。
正因為生離死别,杳無音信是經常發生的事,所以人們極其重視送别,人們會及時地寫詩寄信,以示相惜。哪怕友人遭貶,也不例外。
作者:彎彎,一枚愛詩詞愛寫字的90後,記下,隻為心中所愛的那份豐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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