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杭州朝晖一區裡,有一間二胡工作室,工作室的主人名叫何達源,今年已經79歲了,不少“懂行”的老朋友都認識他。
工作室不大,約10來個平方,四周擺着一些工具,許多是不常見的,叫不出名來。二胡和越胡規規整整地挂在牆上,窗戶上挂着一塊招牌,上面寫着:三江琴藝何達源工作室,二(越)胡制作、出售、加工、配件、修理等字樣。
何達源戴着老花鏡,穿着一條黑圍裙,正在工作台上忙碌着,隻見一塊長方形的紅木,被固定在台上,老人先将雕花鑿抵在木頭上,另一隻手拿着一把短斧,用斧面輕輕敲着雕花鑿,“咣、咣、咣”,伴随着金屬碰撞的清脆聲,木屑一點點掉落。
一面雕好了,再換一面,老人偶爾停下來看看放在一旁的圖紙,接着重複同樣的功夫,一刀、兩刀、三刀……慢慢地,樣式初具雛形,老人舉起木頭,扶了扶眼鏡,遠近瞧了瞧。
晌午時分,有人找上了門。
“何師傅,我上次定的二胡做得怎麼樣了?我今天路過來瞧瞧。”老謝今年60多歲了,平時喜歡去西湖邊拉拉二胡,對于二胡,老謝有些“挑剔”:“市面上很多二胡都是工廠統一做出來的,機器做的,不如純手工的好。”“挑剔”的老謝經人介紹認識了何達源,來工作室看了一趟,立馬就定了。
“還有一些地方要再打磨一下,過兩天你來拿,包你滿意。”何達源笑嘻嘻地說道。
“何師傅功底好,音色、材料都懂,你是專家,我信你的。”老謝也笑得合不攏嘴。
許多人不知道,何達源這個二胡專家,其實也是半路出家的。
何達源的老家在紹興嵊州,家裡有三兄弟,他排第三。3歲時患上了骨髓炎,發了一場高燒,家裡條件不好,沒錢醫治,長大後媽媽發現他的右腿比左腿短了一截,走路也一跛一跛的。
初中畢業那年,家裡安排他去做木雕學徒,當時是個吃香的行當。幾年下來,何達源成了小有名氣的木雕師傅,尤其是做木制工藝家具,手藝很好。45歲那年,何達源的手藝被一位廣東的家具廠老闆看中了,帶着他去了廣東做木雕。
紅木家具廠的同條馬路上,有一家琴行,何達源每天都會路過,偶爾也會進去逛逛。“我二哥就會拉二胡,小時候經常蹲在二哥身後聽,我自己也喜歡。”憑着兒時的喜歡,何達源和琴行的老闆成了朋友。有一段時間,何達源白天在家具廠裡上班做木雕,晚上就跑去琴行幫忙,在琴上做雕刻。
做琴的功夫比做家具還要精細許多,何達源也有碰壁的時候,“力大一點,雕過頭了,力小一點又不像了。”何達源小心仔細地來回嘗試,55歲那年,他索性轉行,從木雕師傅變成了做琴師傅。特别是做二胡和越胡,他最拿手。
時間又過了5年,60歲那年,何達源退休了,從廣東回到了嵊州老家,後來又跟着孩子來到了杭州。
在杭州,西湖邊的一公園是何達源最愛的去處。帶上一把自己做的二胡,坐在湖邊拉上幾曲,遠處是潋滟的湖光,耳邊是悅耳的琴音,相得益彰,好不快活。有二胡“老玩家”看出了何達源的專業,再看看他的琴,也和别人的不一樣,聊上幾句後,有人提議:“老何,你有這手藝太難得了,你去開店吧。”
“開店?”何達源詢問了子女的意見,孩子們很支持。
店開在哪裡好?面積要多大?何達源想,最好是市區,面積不用太大,方便就行。很快,他看中了位于河東路聯華超市門口的一個書報亭,付了8500元年租金,又去東陽、甯波等地收購了一些紅木料,買了各種所需要的工具。2019年10月1日那天,何達源的工作室開張了,這一年,他75歲。
工作室很小,除了一些報刊雜志,裡面挂滿了各種二胡、越胡。
每天早上7點,何達源從蕭山的兒子家中出發,輾轉幾趟公交到達工作室。下午4點多,關門坐公交回家。
挂滿二胡的工作室很少見,經常有過路人駐足,空閑時何達源很樂意向别人介紹,“這個是唱越劇用的越胡,這個是中胡,這些是二胡……”
也有人一眼相中,迫不及待拿上手拉幾聲,“這把分量有點重的,賣多少?”“你試了喜歡再講,值不值的要看你喜不喜歡。”何達源笑聲爽朗。
還有些老夥計來找他修二胡,更換小配件,何達源都樂在其中。
去年夏天,因城市規劃,原來的地點不再設置書報亭,何達源隻能先搬了出來。
要不要繼續幹?一開始,何達源有些為難:找地方費時費力,一時半會兒可能也找不到滿意的。直到有一天,朝晖街道黎園社區的工作人員聯系到了何達源,表示願意免費将社區裡原來的京胡工作室讓給他做工作室,裡面設施齊全,幹淨整潔。何達源十分高興。
今年1月,何達源的工作室在黎園社區裡重新開張了,周邊的居民們也來給他捧了場。
何達源對工作室裡的成果如數家珍,他最為喜歡的是越胡上的龍頭,紅木雕刻,惟妙惟肖,頗具氣派。在何達源眼裡,好木頭都是寶貝,不能浪費,哪怕是螺蛳殼裡做道場,也要物盡其用。
除了木頭,做二胡還會用到一些特殊的材料,比如蒙面需要的蛇皮。不同的蛇皮,出來的聲音也會不一樣,何達源一般隻用蛇背脊上的皮,鱗紋細密,紋路排列規則,富有韌性,出來的聲音也更好。
制作一把二胡,需要開料、定樣、雕刻、打磨、安裝、蒙皮、試音等,最快也需要花費十來天,有些甚至更久。何達源一年最多能做三十來把二胡,每把售價大約在1300元左右,最貴的一把定價在一萬四千元左右,這個價格在行家眼裡并不貴。
“我年紀大了,就是為了玩玩的,自己喜歡嘛,也不是為了賺錢的。”何達源說。
2018年10月,何達源被評為嵊州市非物質文化遺産“越胡制作技藝”的代表性傳承人。如今,工作室裡依然隻有何達源一個人在忙碌着,老人坦言,有機會的話,他還是希望能帶個徒弟,把這項手藝傳承下去,“這門手藝需要靜心的,很難學,要有興緻才能學好,我做二胡成本也高,賺不到什麼錢,現在年輕人不太想學,我也能理解。”
“但民族樂器不會消失的,文化也不會斷的,喜歡它的人會一直喜歡的。如果真有人想學,我願意親手教。”何達源說。
記者 王豔穎
攝影邱澤楷 視頻俞磊
通訊員葉超
來源: 杭州日報
,更多精彩资讯请关注tft每日頭條,我们将持续为您更新最新资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