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文觀止》是清代吳楚材、吳調侯于康熙三十三年(1694年)選定的古代散文選本。該書是清朝康熙年間選編的一部供學生使用的文學讀本,此書是為學生編的教材,康熙三十四年(1695年)正式镌版印刷。
《古文觀止》收自東周至明代的文章222篇,全書12卷,以收散文為主,兼取骈文。題名“觀止”是指該書所選的都是名篇佳作。
卷二 秦文 顔斶說齊王
《國策·齊策四》
【題解】
這篇文章是寫士人顔斶與齊宣王的對話,争論國君與士人誰尊誰卑的問題。顔斶公開聲稱“士貴耳,王者不貴”,并用曆史事實加以證明。它充分反映了戰國時期士階層要求自身地位的提高與民主思想的擡頭。顔斶拒絕齊宣王的引誘而返璞歸真,既表現了士人不慕權勢、潔身自愛的傲氣與骨氣,也給我們留下了古代隐士明哲保身、逃避現實的縮影。
【一段】
齊宣王見顔斶①,曰:“斶前②!”斶亦曰:“王前!”宣王不說③。左右曰:“王,人君也;斶,人臣也。王曰‘斶前’,斶亦曰‘王前’,可乎?”斶對曰:“斶周前為慕勢④,王前為趨士⑤。與使斶為慕勢⑥,不如使王為趨士。”王忿然作色曰:“王者貴乎?士貴乎?”對曰:“士貴耳,王者不貴。”王曰:“有說乎⑦?”斶曰:“有。昔者秦攻齊,令曰:‘有敢去柳下季壟五十步而樵采者⑧,死不赦!’令曰:‘有能得齊王頭者,封萬戶侯,賜金千镒⑨。’由是觀之,生王之頭,曾不若死士之壟也。”
【注釋】
①齊宣王:齊威王之子,姓田,名辟疆。公元前319年至公元前301年在位。顔斶(dú):齊國隐士。②前:上前,到前面來。③說:通“悅”。④慕勢:貪慕權勢。⑤趨士:接近士人。趨:快走,此處引申為“趕忙地接近”。⑥與:與其。與下句的“不如”連用,表示選擇兩件事物時舍棄的一方面。⑦說:說法,根據,理由。⑧柳下季:春秋時魯國人,姓展,名禽,字季,食邑于柳下,故稱柳下季,死後私谥曰惠,又稱柳下惠。壟:墳墓。樵采:打柴。⑨镒(yì):古代重量單位,合二十兩,一說合二十四兩。生:活的,與下文“死”相對。
【譯文】
齊宣王會見顔斶,說:“顔斶,過來!”顔斶也說:“大王,過來!”宣王很不高興。他身邊的人對顔斶說:“王是君主,你是臣民。王說‘顔斶過來’,你也說‘大王過來’,能這樣嗎?”顔斶回答說:“我到大王跟前去是趨炎附勢,大王到我跟前來是禮賢下士。與其讓我趨炎附勢,不如讓大王禮賢下士。”齊王氣得變了臉色,責問道:“是我這做國君的尊貴呢?還是你這樣的士人尊貴呢?”顔斶答道:“士人尊貴,國君并不尊貴。”齊王問:“有什麼根據嗎?”顔斶說:“有。從前秦國攻打齊國時,下令說:‘有誰膽敢在柳下季墳墓周圍五十步以内打柴,殺勿赦!’同時還有一道命令說:‘有誰能取得齊王首級,就封誰為萬戶侯,賞給黃金萬兩。’由此可見,活着的國君的腦袋,還抵不上死了的士人的墳墓呢。”
【二段】
宣王曰:“嗟乎,君子焉可侮哉!寡人自取病耳。願請受為弟子。且顔先生與寡人遊,食必太牢,出必乘車,妻子衣服麗都。”顔斶辭去,曰:“夫玉生于山,制則破焉,非弗寶貴矣,然太璞不完。士生乎田野,推選則祿焉。非不尊遂也,然而形神不全。斶願得歸,晚食以當肉,安步以當車,無罪以當貴,清淨貞正以自虞。”則再拜而辭去。
【注釋】
焉:何。病:羞辱。遊:交往,交遊。太牢:古代帝王、諸侯祭祀時,以一牛、一羊、一豕為太牢。這裡泛指美味佳肴。麗都:華美。制:裁,加工,雕琢。太璞:未經雕琢的玉,這裡兼喻事物的天然本性。田野:邊遠鄉野之地。推選:推舉選任。祿:俸祿,此指授以官職。尊崇:尊崇顯達。遂,達,遂願,稱心。晚食:饑餓而後吃飯。此句與俗語“餓了甜如蜜,飽了蜜不甜”意相近。安步:緩緩步行,悠閑散步。虞:通“娛”,快樂。
【譯文】
宣王說:“啊,君子怎麼可以欺侮呢!寡人是自讨沒趣。希望先生接受我做您的弟子。顔先生如果和寡人交往,吃的一定是美味佳肴,外出一定是以車代步,先生的夫人和兒女都衣着華麗。”顔斶謝絕宣王的盛情邀請,說道:“璞玉生在山上,一經雕琢就受到損傷,這并非說雕琢後的玉就不寶貴,而是說璞玉的天然本質被破壞了。士人生活在鄉野,一旦被舉薦為官,他的身份地位并不是不尊崇顯達,而是他失去了士人的本真。我顔斶情願回歸山林,饑而後食,粗茶淡飯也像吃肉一樣有滋有味;安閑散步,也會有乘車的舒适之感;不因做官而獲罪,權當是地位尊貴;内心純潔而行為正直,正可自得其樂。”說完,拜了兩拜,辭别而去。
【三段】
君子曰:“斶知足矣,歸真反璞,則終身不辱。”
【注釋】
歸真返璞:回歸原始的淳樸自然的本真狀态。歸,返。真,自然,自然狀态。反,同“返”。璞,一作“樸”。
【譯文】
君子評論說:“顔斶是懂得知足常樂的真谛了,同那美玉回到石頭裡一樣,他又回到了純真質樸的生活,這樣一生一世都不會遭受侮辱了。”
【評析】
前人評此文曰:“起得唐突,收得超忽”,頗有構思之妙。文章一開頭便以“斶前”“王前”兩句簡短對話,把激烈的矛盾沖突展示于讀者眼前。齊王直言下令,位尊使下的驕橫,可以說是習慣成自然,不足為奇;而顔斶以一介布衣的身份,針鋒相對命令“王前”的話語,則無異于地動山崩,令人震驚。若将顔體的不慕權勢,與蘇秦、張儀之流的苟容邀寵相比,前者如深谷幽蘭,後者就是皇宮茅廁的狗尾巴草。尾聲“歸真反璞”,則餘韻回蕩,令人遐想。
本文有如一出獨幕話劇,全篇由對話組成。以對話展開波瀾起伏的情節,以對話展現人物的性格與内心世界。以情節而論,兩個“前”字的撞擊,一石激起千層浪。先是“左右”狗仗人勢的責問,顔斶舌戰齊國群臣;繼而是王“忿然作色”,顔斶針鋒相對與齊王争論“王貴”與“士貴”的問題。齊王終于為顔斶折服,欲以豐厚爵祿相籠絡,卻被顔斶謝絕。文章雖短,卻起伏曲折。“文似看山不喜平”,不平即其美之所至也。以人物性格而論,作者所使用的言辭頗符合人物的身份、地位。例如“斶前”,尊使卑,上命下,就是這種口吻。“王者貴乎?士貴乎?”在齊王的頭腦裡,他自以為他是最高貴的,所以他才會提出這樣的問題,欲以王之貴壓士之貴,非常符合齊王的思維定式。“顔先生與寡人遊,食必太牢,出必乘車,妻子衣服麗都”,物質引誘也是君王們慣用的籠絡手段。而顔斶的自比“太璞”,以及所舉柳下季墓地的一棵草勝過齊王的腦袋的事例,都十分貼切,符合顔斶的身份。此種描寫人物的方法,對後人影響很大,如《史記》在人物塑造方面也常采用這種手法。
卷二 秦文 範雎說秦王
《國策·秦策三》
【題解】
本文記述範雎初見秦昭王時的情景。秦昭王時,以宣太後及其弟穰侯為主的貴族集團把持朝政,成為秦王朝的内部隐患,昭王欲除之而無策。适逢範雎在魏受辱而入秦亡命,秦昭王秘密召見,求其獻策。範雎則故作姿态,唯唯再三,試探昭王的真心、深心、決心,反複表明自己的忠心,對昭王急欲求教的秦國現實政治問題,則點到為止,并不盡言。
範雎終受秦王器重,拜相封侯;而範雎也對秦國的内政、外交起了重大作用。對内剪除擅權的貴戚重臣,以加強秦王的集權;對外實行遠交近攻的外交政策,把近鄰韓、魏列為向外擴張的主要目标。秦王一一采納,付諸實施,國勢日盛。
【一段】
範雎①至,秦王庭迎範雎②,敬執賓主之禮。範雎辭讓。是日見範雎,見者無不變色易容者。秦王屏③左右,宮中虛無人。秦王跪而進曰:“先生何以幸教寡人④?”範雎曰:“唯,唯。”有間⑤,秦王複請。範雎曰:“唯,唯。”若是者三。秦王跽⑥曰:“先生不幸教寡人乎?”
【注釋】
①範雎(jū):也作範且,或作範雎(jū),字叔,戰國時魏人。初為魏中大夫須賈家臣,因事為須賈所誣,又遭魏相魏齊遣人笞擊折肋。入秦,深受秦昭王信任重用,拜相,封應侯。是戰國時著名的政治家。②秦王:秦昭王赢則(前324—前251),秦惠王之孫,秦武王之異母弟。公元前306年至公元前251年在位。由養母芈(mǐ)八子夥同她的異父弟魏冉擁立為王。封芈八子為宣太後,魏冉為穰(ránɡ)侯,封宣太後同父弟芈戎為華陽君。庭迎:降階而迎。③屏(bǐnɡ):屏退,使……退避。④幸教:賜教。幸,敬辭。⑤唯,唯:恭應之辭,應答而不表示可否。有間(jiàn):過了一會。⑥跽(jì):長跪。兩膝着地,上身挺直。古人席地而坐,當急切表示懇請、恭敬時,采取這種姿勢。
【譯文】
範雎到了秦國,秦王在宮庭前迎接範雎,很恭敬地行賓主之禮。範雎辭謝遜讓。這一天秦王會見範雎的場景,看到的人沒有不顯出驚訝失色的。秦王屏退身邊侍從,殿中除了他和範雎,空無一人。秦王跪着上前請求說:“先生用什麼來指教我呢?”範雎含糊地說:“啊,啊。”過了一會,秦王再一次向他請教。範雎道:“啊,啊。”如此反複再三。秦王長跪道:“先生不願意開導我嗎?”
【二段】
範雎謝曰:“非敢然也。臣聞始時呂尚之遇文王也⑦,身為漁父而釣于渭陽⑧之濱耳。若是者,交疏也。已⑨一說而立為太師,載與俱歸者,其言深也。故文王果收功于呂尚,卒擅天下,而身立為帝王。即使文王疏呂望而弗與深言,是周無天子之德,而文、武無與成其王也。今臣,羁旅之臣也,交疏于王,而所願陳者,皆匡君臣之事,處人骨肉之間。願以陳臣之陋忠,而未知王心也。所以王三問而不對者。是也。
【注釋】
⑦呂尚:姜姓,呂氏,名望,字子平,俗稱姜太公。文王:姬昌,商末周初周族領袖。商纣時為西伯,其子武王姬發,滅商朝建周朝後,追谥為文王。據《史記·齊太公世家》,呂尚垂釣于渭水北岸,文王出獵,遇呂尚,與語大悅,載與俱歸,立為師。文王尊稱他為“太公望”,故又稱呂望。後佐武王滅纣。⑧渭陽:渭水北岸。水之北山之南為陽。⑨已:通“以”,因為。或釋為“後來”,亦通。擅天下:擁有天下。擅,占有,據有。即使:假若。文、武:文王與武王。無與:沒有成就大業的輔臣。羁旅:長久旅居他鄉。骨肉:喻至親,指秦昭王與其母宣太後等人的關系。昭王是武王的異母弟,武王無子,死後,諸弟争位。宣太後的異父弟魏冉掌兵權,擁立十九歲的昭王即位。由宣太後當權,魏冉為相。陋忠:猶言愚忠。
【譯文】
範雎抱歉地說:“我不是故意這樣對您。我聽說當初呂尚遇見文王時,隻是個在渭水北岸垂釣的漁翁罷了。像這樣情況,說明他們的交情是很淺的。隻因一席話而被文王立為太師,同乘一輛車回去,這是因為他們談得很深的緣故。所以,文王果然依靠呂尚而獲得成功,終于擁有天下而成為帝王。倘使當時文王因與呂尚生疏而不深談,這樣周就沒有稱天子的德行,文王、武王也就不可能建立他們的帝王大業了。現在的我,隻是個客居他鄉的人,與大王的交情疏淺,可我想要說的,又都是糾正君臣關系的大事,涉及與您有骨肉之情的人。我真想表達我對您的一片愚忠,但不知大王内心是怎麼想的。所以大王再三催問而我沒有回答。原因就在于此。
【三段】
“臣非有所畏而不敢言也。知今日言之于前,而明日伏誅于後,然臣弗敢畏也。大王信行臣之言,死不足以為臣患;亡不足以為臣憂;漆身而為厲,被發而為狂,不足以為臣恥。五帝之聖而死,三王之仁而死,五霸之賢而死,烏獲之力而死,奔、育之勇而死。死者,人之所必不免。處必然之勢,可以少有補于秦,此臣之所大願也,臣何患乎?
“伍子胥橐載而出昭關,夜行而晝伏,至于菱夫,無以其口,膝行蒲伏,乞食于吳市,卒興吳國,阖闾為霸。使臣得進謀如伍子胥,加之以幽囚不複見,是臣說之行也,臣何憂乎?箕子、接輿漆身而為厲,被發而為狂,無益于殷、楚。使臣得同行于箕子、接輿,可以補所賢之主,是臣之大榮也,臣又何恥乎?
“臣之所恐者,獨恐臣死之後,天下見臣盡忠而身蹶也,是以杜口裹足,莫肯向秦耳。足下上畏太後之嚴,下惑奸臣之态,居深宮之中,不離保傅之手,終身暗惑,無與照奸。大者宗廟滅覆,小者身以孤危,此臣之所恐耳。若夫窮辱之事,死亡之患,臣弗敢畏也。臣死而秦治,賢于生也。”
【注釋】
厲(lì):通“癞”。被(pī):通“披”。狂:狂人,瘋子。烏獲:秦國大力士。秦武王愛好舉重,故任用烏獲為大官。奔、育:孟奔、夏育,皆為衛國的勇士。孟奔即孟贲,相傳能生拔牛角。夏育能力舉千鈞。伍子胥:名員,字子胥,春秋楚人。楚平王殺其父伍奢、其兄伍尚,子胥奔吳,助阖闾奪得王位,并助阖闾伐楚成功。橐(tuó):袋子。昭關:在今安徽含山北,春秋時吳、楚之界,兩山對峙,因而為關。相傳伍子胥逃亡至此,楚于關前遍懸通緝子胥的告示,子胥一夜急白了頭,後讓人裝入口袋才蒙混過關。菱夫:姚本《戰國策》作“菱水”,《史記·範雎蔡澤列傳》作“陵水”,司馬貞索隐引劉氏語謂“陵水即栗水”,亦即溧水,在今江蘇溧陽縣境。“菱”為“陵”的借字,“夫”是“水”的誤字。蒲伏:或作“蒲服”,即匍匐。吳市:指今江蘇溧陽。阖闾:即吳王阖廬,名光。使刺客專諸殺吳王僚而自立,在伍子胥和孫武等佐助下,破楚而稱霸。箕子:商纣王的叔父,因勸谏纣不聽,佯狂為奴。接輿:皇甫谧《高士傳》稱春秋時楚人陸通字接輿,佯狂避世。未聞箕子、接輿有漆身為厲之事。蹶(juě):僵仆,跌倒,此指死亡。保傅:古代保育、教導太子等貴族子弟的官員,此處指左右近臣。宗廟:祭祀祖先的宮室。國君宗廟的存廢,表示其統治權的延續或滅亡。借指王室、國家。
【譯文】
“我并不是有什麼畏懼而不敢講話。明知今天把話說出來,明天就可能被處死,可是我并不害怕。隻要大王真正肯聽信并且實行我的主張,死亡不足以成為我的禍患;流亡不足以成為我的憂慮;渾身塗漆而生癞瘡,披頭散發而成癫狂,不足以成為我的羞恥。五帝那樣聖明的人也終會死,三王那樣仁愛的人也終會死,五霸那樣賢能的人也終會死,烏獲那樣的大力士也要死,孟奔、夏育那樣的勇士還是要死。死,是每個人都避免不了的。處在必有一死的情勢下,能夠對秦國稍有益處,這是我的最大心願,我還有什麼可顧慮的呢?
“伍子胥藏在袋子裡混出昭關,夜裡趕路白天躲藏,到了溧水,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充饑,隻好爬行着向前,在吳國的街市上乞讨,但他終于使吳國振興,使阖闾成為霸主。假使我進獻的謀略能像伍子胥那樣,就是把我拘禁起來,永遠不能再見大王,隻要我的主張得以實行,我還憂慮什麼呢?箕子漆身而渾身癞瘡,接輿披發假裝癫狂,可他們對殷朝和楚國并無貢獻。假如我和箕子、接輿有同樣的行為,可以對我欽佩的明主有所幫助,這是我的莫大榮幸,我有什麼可恥辱的呢?
“我所擔心的,隻是怕我死後,天下人見我因盡忠而身亡,因而閉口不言,裹足不前,沒有誰再肯來秦國罷了。大王您上怕太後的威嚴,下受奸臣的迷惑,身居深宮之中,擺脫不了保傅的約束,終身被人蒙蔽,沒人幫您明察奸佞。這樣長此以往,大則使宗廟毀滅,小則自身孤立危險,這才是我最擔心的。至于我個人受困遭辱的事情,殺戮流亡的禍殃,我是不會畏懼的。如果由于我的死而使秦國得以大治,這比我活在世上而無益于秦還要好得多呢。
【四段】
秦王跪曰:“先生,是何言也!夫秦國僻遠,寡人愚不肖,先生乃幸至此,此天以寡人慁先生,而存先王之廟也。寡人得受命于先生,此天所以幸先王而不棄其孤也,先生奈何而言若此!事無大小,上及太後,下至大臣,願先生悉以教寡人,無疑寡人也。”範雎再拜,秦王亦再拜。
【注釋】
不肖:不賢。慁(hùn):打擾。幸:寵幸,此處有庇護、顧念的意思。再拜:拜兩次,表示禮節隆重。
【譯文】
秦王跪着說:“先生這是什麼話呀!秦國地處偏遠,寡人又愚昧無能,幸得先生光臨,這是上天讓寡人煩勞先生,從而使先王的宗廟得以保存。寡人能夠受到先生的教誨,這是上天顧念先王不肯遺棄他的子孫的緣故啊,先生為什麼說出這樣的話!事情無論大小,上到太後,下至大臣,希望先生毫無保留地教導寡人,不要懷疑寡人的誠意。”範雎向秦王拜了兩拜,秦王向範雎也拜了兩拜。
【評析】
範雎初見秦王,既不像初出茅廬時的蘇秦那樣鋒芒畢露,也不像已為秦相時的張儀那樣咄咄逼人,而是謹言慎行,唯唯再三,欲言又止。這是為什麼?
說客遊說人主實非易事,弄不好會有生命之虞。範雎以一籍布衣的身份遊說秦昭王,正如他所說“交疏言深”,這時,他對秦王的心理狀況與性格特征還不十分清楚,秦王喜歡聽什麼,想要幹什麼,他還沒有準确的把握。
因此,他必須先加試探,察言觀色。他要貢獻于秦王的謀略之一,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廢逐把持朝政的以宣太後、穰侯為首的“四貴”。而秦王與他們有骨肉之親,并且是在他們的擁立下才得以即位的。範雎明白,若稍有不慎,就會“今日言之于前,而明日伏誅于後”,落個身首異處的下場。
所言甚深而交情甚淺,範雎能不顧慮嗎?
所以他吞吞吐吐,疑慮重重,回環往複,拖拖沓沓,而同時卻又引古論今,援他況己,旁敲側擊,鋪張揚厲。一方面對秦王反複進行試探,看他是否真心信任自己,是否能聽從建議擺脫骨肉之親的羁絆而自強自立;另一方面又反複申述自己對秦昭王的無限忠誠。
在“何患乎”“何憂乎”、“何恥乎”的層層叙述中,對秦昭王展示自己的忠心,甚至表示“臣死而秦治,賢于生也”,好像他早已置生死于度外。這段說辭,淋漓酣暢,委婉周密,懇切動聽。終于瞅準時機,于雲山霧罩之中微露真意:“足下上畏太後之嚴,下惑奸臣之态,居深宮之中,不離保傅之手,終身暗惑,無與照奸。大者宗廟滅覆,小者身以孤危,此臣之所恐耳。”
這段話說白了就是:你的處境危如累卵,有了我你才會安然無恙。表面上是強調秦王與秦國的危險,實際上是為自己能得到重用作鋪墊。這就是謹慎精明、老練的範雎,一個不同于一般縱橫家的辯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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