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葛巾
我知道王寶钏,大約是八九歲,春節張貼的新年畫中有一幅《彩樓配》。我站在椅子上仰着脖子磕磕巴巴讀上面的字,我大娘在一邊不厭其詳的給我補充:
薛平貴凍暈在後花園了,流清鼻涕。
小丫鬟說薛平貴鼻子裡爬出來一條蟲,可王寶钏看見出來的是一龍。
我大娘不識字,她了解的王寶钏故事的梗概和細節,都是看大戲得來的。
戲曲,一度是中國百姓受衆最廣的文化輸入方式。王寶钏和薛平貴的傳奇,在很多地方劇種裡都有演繹,比如河南的曲劇越調,陝西的秦腔,河北梆子,京劇裡更是有“薛八出”“王八出”之細分。其生命力與繁殖空間足可與《白蛇傳》媲美。
但《白蛇傳》歌頌的是愛情,友誼,與惡勢力的殊死抗争,《王寶钏》講了些什麼?
投資與投機。背棄與背叛。侵占與侵略。
從頭至尾,王寶钏的故事裡都充滿着對富貴權勢的追求與謀取。
相府千金執意球抛薛平貴,和一見鐘情無關。
京劇《紅鬃烈馬》裡,王寶钏是夢見紅星墜落閨房,次日才下意識出門,得遇薛平貴。
這是一次投機行為,王寶钏得到夢境的暗示,知道會有不尋常的事物出現,而當看見薛平貴“兩耳垂肩”“龍眉鳳目”——相書上的大貴之相時,王寶钏當即決定資助薛平貴參加自己的婚事競标。
我大娘她們看的河南戲中,為了讓老百姓更容易理解,幹脆就說薛平貴鼻下有龍騰。
之後,彩球單打叫花郎,父女庭前三擊掌,不過是一場天使輪的投資,父女決裂無非是一個偏好風險,一個趨向穩健,王寶钏付出的犧牲越大,在薛平貴心裡這份投資的比重越高。
哪裡有愛情的影子。
薛平貴接下來的故事和楊四郎有點像。軍中效力,落難番邦,婚配公主。
不同的是,楊四郎在遼是混日子,草草殘生。
薛平貴在西涼,借助代戰公主做到了西涼王,然後借口平王允,背靠西涼殺回故國。
有人喜歡《三擊掌》,有人喜歡《大登殿》。
我喜歡《武家坡》。喜歡王寶钏手指西涼高聲罵,罵那背信棄義、叛家滅國、引狼入室的強盜惡賊。
雖然王寶钏痛罵的根本是她投資瞎了。
投資是要求回報的。
薛平貴在寒窯亮出印信,王寶钏立馬就跪下讨封了。
有一段對白很有趣。
薛平貴說,進得窯來,你不曾問我的饑寒,先問我的官職。
王寶钏回怼,十八年,你也沒有問過我的饑寒。
就是個風險收益比的問題,演什麼鹣鲽情深呢。
王寶钏在獲封皇後十八天後死了。作為天使投資人,在投資對象已經獲得VC/PE的投資後,該懂得及時抽身。
可十八年換十八天,委實是太不值。
王寶钏的戲還在舞台上唱啊唱,老百姓怎麼看呢?
我外婆在世的時候,禁止我們管三姨叫“三姨”,要我們按大家族排行叫“五姨”。她說,三女命苦。
衛道士們再怎麼宣傳貞烈節義,老百姓還是看透了本質,不願意自己的孩子活成那個牌坊。
王寶钏和薛平貴,都不是值得歌頌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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