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新聞記者 王诤
8月6日至15日,由黃盈工作室出品原創話劇《我這半輩子》,作為北京人民藝術劇院建院七十周年原創邀約單元劇目,在北京人藝實驗劇場上演。這是編劇、導演黃盈職業生涯中的第51部戲劇作品,也是身為深谙“京味戲劇”況味的他,第一次執筆并執導與作家老舍有關的故事。
《我這半輩子》講述了清末民初時期,北京的底層旗人舒常順紛亂跌宕又“平凡親切”的前半生。常順出生于小年夜,出身寒微、經濟拮據,一家人日子過得坎坷。經曆了社會動蕩、親人離世、生死危機,終于領悟到該如何面對艱難多變的生活。經曆了漂泊無定、迷茫彷徨、内心掙紮,終于找到了自我。
該劇作為北京文化藝術基金2021年度資助項目,由黃盈工作室出品制作,得到了人民文學出版社的全程支持,并與讀庫達成了戰略合作。
《我這半輩子》劇照 董弘川 攝
“寫出形色各異作品的人,人生到底是怎麼樣的?”
生于北平、底層旗人、三歲失怙、同樣姓舒,母親靠給别人漿洗衣服過活,接受宗月大師資助上了私塾,直到日後遠赴英倫……戲裡常順太多的經曆,同現實中的文學大師老舍若合符節。待到戲尾自況,常順說出那句老舍在四十歲時的經典自況,“如此而已,再活四十年,也許有點出息”更是令觀衆拍案叫絕。
原創話劇《我這半輩子》就是改編自老舍先生一系列自傳性質文學作品。這部劇,身為編劇、導演的黃盈創作了6年之久,他饒有興緻地向澎湃新聞記者開列了創作時參詳的書單:長篇小說《正紅旗下》(未完成,老舍遺作)、長篇小說《二馬》、短篇小說《微神》、長篇小說《離婚》;散文、雜文《宗月大師》《我的母親》《小型的複活》《頭一天》《英國人》《東方學院》《我的幾個房東》《敬悼許地山先生》《我怎樣寫<老張的哲學>》《我怎樣寫<二馬>》等。
黃盈介紹說,自己此前多年來對老舍的認識和感情,與大多數讀者和後生并無二緻——“一個厲害的符号”“身為北京人,也對他有一種天然的好感和親近感”。那種自讀書起就積澱起來的對老舍的直感是:“睿智”“幽默”“有溫度”“有血性”“跟自己不遠,但明顯人家比你高明多得多”。對于老舍的離開,長期以來他也深感唏噓和遺憾,“偶爾會想如果他能再寫10年,也許文壇還會有另外一番風貌。”
直到年歲漸增,黃盈開始重讀和精讀老舍——包括小說、散文、戲劇甚至相聲作品,他開始在專業層面上得到新的認知:“老舍的風格絕不像我們以為的那麼單一,反而是非常多變和參差,而且他的寫作技術确實高超,加之見到的形形色色的人多,他對這些具體的人又都抱持着善意和平等。”“一個打小喝糕幹粉(中國北方地區民間傳統的嬰兒斷奶食品)長大的小孩,心裡始終有一份随時可以拔刀相助的正義感,想反抗,但是因為他并不孔武有力,所以筆杆子就成了他唯一的‘武器’。”
為什麼放着那麼多既有的老舍作品不碰,反而要原創一部新作呢?這是黃盈近來常被媒體問及的話題。“我覺得他這輩子的創作最牛的就是,腳沒離開過地。能寫出這麼多形色各異的作品的人,他的人生到底是怎麼樣的?而且這麼多年來,無論在影視中,還是戲劇舞台上,圍繞老舍作品進行的創編諸多,但以他本人為核心寫就的藝術作品,着實少見。”黃盈說。
《我這半輩子》劇照 董弘川 攝
“這種寫作觀,實則也是一種人生觀”
老舍的寫作生涯,嚴格來說就是在旅居倫敦期間開始的——長篇小說《二馬》是他在倫敦開始文學創作時,最重要最具獨特性的傑作。當中可見他對自己親身經曆和身邊朋友的觀察與描述。
在數次閱讀《二馬》的過程裡,黃盈尋覓到了老舍文學與人格的重要特質之一。“他寫出了倫敦和北平兩座城市,在精神上的某種共通——非要總結的話,那是一種人性裡驕傲的體現。”兩座曆史上的古城,孕育了一代又一代城中人獨有的自尊與傲骨,對于這樣的品格,老舍細密地記錄下來,“不批駁,也不包庇。”
在黃盈看來,老舍的傑出除了思想上的睿智和筆端的力道之外,還因為他深深紮根在生活中的那份決絕,還有能從現實中跳躍出來的達觀。“對于現實,他都有切膚之痛,困苦都經曆了,但落到筆頭,又沒有自私的自怨自艾,反而有能力跳脫出來,……而且是用北京人話說的——‘織着毛衣把事幹了’,看着雲淡風輕,嘴上還不饒人。”
黃盈以戲劇家布萊希特秉承的“間離感”來形容老舍的寫作——“雖然老舍幹這事兒的時候,布萊希特還沒說出這個理論”。這樣一個在與自己所描繪的事物的遠近拉扯之間出入自如、冷暖有度的老舍,是激發黃盈更深一步去探索他其人、其命時有力的支撐。“這種寫作觀,實則也是一種人生觀,放在當下,也同樣有效。我們選擇在2022年春天開始準備排演,取義是希望‘一萬個老舍在這個春天複活’。”
可能是北京人藝實驗劇場第一次“冰天雪地”
2022年的夏天,酷暑難捱。走進北京人藝實驗劇場《我這半輩子》的演出空間,卻分外清涼。除了冷氣排風開足馬力,現場舞美制景更是在觀衆面前呈現出一派“冰天雪地”——網絡流行語有道,“一下雪,北京就成了北平。”倒是與戲中故事背景的呈現相映成趣。坐在三面觀衆席前排的觀衆,甚至會留意到積雪會一直綿延到自己的腳底和身邊。這種半沉浸式的設計給了觀衆可以更加切身地感受到命運辛酸的氛圍。
《我這半輩子》的舞美設計師李彪系北京人民藝術劇院舞美設計,這是他從業十餘年來,第一遭設計一出與老舍有關的戲。在他的記憶中,這可能也是有記載以來,實驗劇場第一次被一片“冰天雪地”的氛圍所籠罩。“冰與雪是《我這半輩子》舞台上最重要的元素。”這是李彪與黃盈共同商議、創造出來的一個舊的北平印象。
黃盈介紹說,《我這半輩子》的主人公舒常順生于大雪紛飛的小年夜。“雪是純潔的、清冷的。在被積雪覆蓋了半個舞台的世界中,我們會伴随常順出生、度過懵懂的童年,及至後來看他遠走他鄉——那是一個與當時的北平氣氛相近的地方——倫敦,也有雪,也有常年不散的寒涼與陰霾。”
除卻雪,舞台上的另外一半空間都被冰覆蓋。其中還有些許坑窪不平,蓄着些水。冰面和池水會令人想起什麼?北平的冬天?遠航的輪船駛過大海?母親辛勞洗衣的水盆?城外那池看似平靜的湖面?以及,老舍最終舉身赴清池的太平湖……在黃盈看來,演員演出全程都會于冰與水之間遊走,“言所及和言所不及的,都在其中。你看到了什麼,什麼就是你。”
在兩位藝術家看來,《我這半輩子》這一次在最大程度上打開了北京人藝實驗劇場的空間。
“進到劇場之後你會發現,這裡與你原來熟悉的那個實驗劇場相比,似乎變大了,變遼闊了。這是一種心理空間的打開,因為劇目本身的特質:角色調度跳躍大、人物心理層次多、時間空間都較為寬廣。因此用一些魔術般的手段最大限度拉開劇場空間四周的關系,就成了必然的選擇。”
《我這半輩子》的主創還建議觀衆可以更加自由地選擇觀看位置——人藝實驗劇場在價位同等的情況下,不對号入座,三面觀衆席均可入坐,不妨嘗試和考慮多角度觀看。“建議坐在觀衆席正面靠後排,這樣可以“看得更全面更完整,因為舞台空間真的拉得很開闊。”李彪說。
責任編輯:陳詩懷
校對:劉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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