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新任首相伊麗莎白·特拉斯（Elizabeth Truss）

九月初，伊麗莎白·特拉斯（Elizabeth Truss）當選英國新首相，也是近日逝世的伊麗莎白二世女王最後任命的一位。在這時代交替之際，特拉斯的當選将為英國藝術界帶來什麼影響？首相更叠如何改變藝術走向？今天，時尚芭莎藝術帶你了解。

01 “新鐵娘子”

“終于要換首相了。”所有英國人大概都這麼想。

被《經濟學人》雜志評為2018年度“英國最糟糕政治人物獎”，前任首相鮑裡斯·約翰遜（Boris Johnson）頂着一頭滑稽的亂發，有過許多不合時宜的出格行為。尤其是在疫情期間違規舉行16場個人派對的醜聞一經曝光，引發了劇烈震蕩，成為其下台的導火索。

鮑裡斯·約翰遜離職前夕，藝術家Cold War Steve創作的拼貼諷刺畫。

雖然順利完成“脫歐”進程，但他留下的一地雞毛着實讓人頭疼：通貨膨脹、經濟衰退、能源危機、全國性罷工……面對這一混亂局面，接受民調的英國人中有三分之二表示對新首相沒有信心。特拉斯将如何應對？對英國藝術界又可能會産生什麼影響？

首要需要關注的，毫無疑問是資金。盡管當前政策尚未公布，但英國公立博物館在特拉斯的執政下，很可能面臨更少的政府資助和更嚴峻的資金籌集。原因無二，她對撒切爾夫人推崇備至。特拉斯承諾的減稅等措施無不讓人想到撒切爾主義。作為英國第三位女首相，她也被媒體稱為“新鐵娘子”。

特拉斯當選後的《經濟學人》雜志封面

而撒切爾夫人與藝術界的關系并不友好。1979年，她帶領保守黨赢得首相之位後，采取自由放任的市場經濟政策，推行減稅、私有化、去監管化。在文化藝術領域，她也同樣貫徹這一主張：大幅削減政府資助比例，鼓勵公立博物館吸引更多私人贊助，把藝術推向市場，将其由福利型轉向服務型。

雜志《大西洋月刊》文章“對于英國保守黨人而言，答案總是撒切爾夫人”（For Britain’s Tories, the Answer Is Always Margaret Thatcher）插畫。

據統計，1985年，與歐洲主要國家相比，英國政府對藝術機構的預算投入比例是最低的——英國為0.2%；法國最高，為1%。可以說，英國公立博物館在上世紀80年代都勒緊了褲腰帶。1989年，泰特美術館、大英博物館、V&A博物館和英國國家美術館甚至史無前例地寫了聯名信向首相訴苦财務危機，但收效甚微。

泰特不列颠美術館外觀

大英博物館内部

不僅如此，撒切爾夫人還開始幹涉博物館理事會任命。在西方，政府對藝術機構通常采取“一臂距離”（Arm’s Length）原則，即“隻給錢、不幹涉管理”，以保證自由表達。公立博物館通常為半官方性質的“非政府部門公共機構”（Non-departmental public bodies, NDPB）。上文提及的四座場館就屬于這一類型。

V&A博物館

英國國家美術館

然而，撒切爾夫人通過1983年的《國家遺産法案》（National Heritage Act 1983）修改了博物館理事任命條例，比如在V&A博物館的理事中塞進多個“絲毫不懂藝術的商人”，引發藝術界強烈不滿。這也難怪在2015年，V&A博物館拒絕了将撒切爾夫人穿過的服裝納入收藏，還陰陽怪氣解釋隻接收“具有傑出美學或工藝價值”的藏品……

V&A博物館展廳

在撒切爾夫人擔任首相的11年，英國博物館的資金結構和管理模式産生了重要變化，成為介于美國與歐洲其他國家的獨特存在。直到1997年，工黨重新入主唐甯街10号，這種局面才有所轉變。至21世紀初，英國公立博物館一度都免除門票。

不過從2010年至今，首相一直都是由保守黨人擔任。而接過這一爛攤子的特拉斯，如若繼承撒切爾夫人的文化政策理念，很難想象将大方優待博物館。同時，私人贊助者當下在環保等一系列問題上的争議，則讓英國藝術機構在财務上陷入兩難境地。

泰特現代美術館展廳

02 “文化之戰”

領導人的更叠對藝術創作無疑影響巨大。其中，最極端的例子莫過于希特勒上台前後德國藝術的轉向——原本為現代藝術的先鋒陣地，迅速從前衛轉向保守。近幾年，美國前總統唐納德·特朗普的藝術政策也飽受诟病，比如禁止政府大樓委托創作抽象風格的公共雕塑等。

特朗普于2017年當選美國總統後，Petzel Gallery舉辦的展覽“We Need to Talk”。

達娜·舒茨（Dana Schutz）《Trump Descending an Escalator》，布面油畫，223.5×190.5cm，2017年

而在英國，自卡梅倫政府開啟“脫歐”以來，藝術界對政府的保守主義頗有怨言。今年，曾獲封爵士的英國雕塑家安東尼·葛姆雷（Antony Gormley）甚至因為這一“政治性災難”而加入德國國籍。

藝術家安東尼·葛姆雷及其雕塑作品

同時，在約翰遜的領導下，英國的“文化之戰”也愈演愈烈。“Woke Culture”和“Cancel Culture”相互交織：前者指人們對種族等身份問題的“覺醒”（woke）；後者指文化藝術界對存在身份問題的人或物進行“取消”（cancel）或封殺。

這一現象在公共雕像方面尤為明顯。去年，英格蘭銀行移除了十座與奴隸貿易相關的人物雕像；倫敦政府則撤除了兩座與奴隸制相關的政治家雕像——曾在18世紀擔任倫敦市長的William Beckford和John Cass。

William Beckford的雕像

今年威尼斯雙年展上，藝術家索尼娅·博伊斯（Sonia Boyce）則成為第一個代表英國參加雙年展的黑人女性，并憑借其作品為英國摘得本屆最佳國家館。作為上世紀80年代英國黑人藝術運動的代表，索尼娅在作品中通常圍繞種族、性别和文化差異等主題展開。然而，“覺醒文化”看似勢不可擋，但保守勢力仍十分強大。索尼娅被選為代表後，英國藝術委員會（Art Council）和相關策展人遭到攻擊，被稱為“覺醒的瘋子”。

藝術家索尼娅·博伊斯

索尼娅·博伊斯的展覽“Feeling Her Way”，威尼斯雙年展現場，2022年

而無論是覺醒文化還是取消文化，如今都被廣泛用于貶義。《星期日電訊報》（Sunday Telegraph）曾撰文，标題醒目：“我們不會允許英國的曆史被取消”。同時，英國政府提出對有争議的雕像和紀念碑采取“保留與解釋”（Retain and explain）的“端水”舉措，則進一步加深隔閡。

John Cass雕像

在這一背景下，英國藝術界在特拉斯當選首相之後也呼籲能夠平息這場“文化之戰”。不過，也有許多人表示擔憂。透納獎得主Tai Shani在投票結果出來之前就表示：“隻要是保守黨執政，約翰遜離開與否，情況并不會好轉。”這種判斷不無道理。畢竟，撒切爾政府對于文化藝術采取的是“保守主義”。

Tai Shani《Dark Continent: SEMIRAMIS》，混合媒介，2018年，攝影: Jules Lister

9月7日，特拉斯任命了米歇爾·多蘭（Michelle Donelan）擔任文化大臣。此前擔任教育部大臣的多蘭曾提到，其從政正是受撒切爾夫人一次電視演講的影響。今年四月，多蘭還發表推文表示，支持覺醒文化的人是“不可容忍的惡霸，隻是一時得勢”，而支持“取消文化”的大學将面臨罰款……

由此可見，在特拉斯政府的帶領下，英國藝術界可能會面臨更加激烈的“文化之戰”。其實，不僅在英國，“取消文化”在世界不同國家亦開始擡頭。藝術與藝術家将面臨更加頻繁與細分的審視，而無孔不入的互聯網則讓各種立場的人們陷入一片混戰。對此，藝術家該如何應對？

藝術家傑克·查普曼個展“Me Myself and Eye”

今年五月，英國一場展覽開幕式上的沖突給人以“黑鏡”般的荒誕答案。在“英國年輕藝術家”（YBA）成員傑克·查普曼（Jake Chapman）的倫敦個展預覽上，前任首相大衛·卡梅倫攜妻子不請自來，與藝術家當場起了争執。查普曼堅持要把卡梅倫攆出去，認為該政客與其作品格格不入、太過違和，兩人差點動手掐架……

如今，女王逝世，英國王室或将更加形同虛設。而“新鐵娘子”入主唐甯街10号，公立博物館前途未蔔，“文化之戰”或進一步激化。在重重挑戰下，新的可能與選擇是否會應運而生？藝術進程将何去何從？你心中有答案嗎？歡迎留言分享。

編輯、文張劍蕾

本文由《時尚芭莎》藝術部原創，未經許可不得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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