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傳統文化中有不少關于語言藝術和生活相關的記述,一方面來自民間考據,另一方面則多出自于文學作品或是官方記叙。
但中國文化如果要把每段故事或者每種文化現象細說,那便會上升到一個學術性問題上,為什麼會這樣呢?
甲骨文展示
就中文用詞中的“狼狽為奸”來講,這則成語的使用能夠追溯到唐朝時期的《酉陽雜俎》。但我們将其仔細發掘便會發現,成語中的動物似乎有一種很少有相關的記載,但古人又是從哪裡記叙而來呢?狼狽為奸究竟描述了怎樣的故事?這則成語背後蘊含着哪些内容?成語中的“狽”是否真實存在?
本文将主要從《酉陽雜俎》,金文明的“狼狽”探源以及相關的經典著作來解答這些問題。接着就一起來看看“狼狽為奸”中的狽,到底是什麼生物?或許看完你就知道了。
《酉陽雜俎》節選圖
狼與狽的傳聞關于狼狽為奸,前文說到它出自《酉陽雜俎》中,并在廣動植之一·毛篇中提到:“或言狼狽是兩物,狽前足絕短,每行常駕于狼腿上,狽失狼則不能動,故世言事乖者稱狼狽。”
由此我們能夠看到狽較為詳細的描述,同樣在《本草綱目》中也有類似的外形描述。總體來講,狽在古人的記述中是一種與狼同行,但前肢比狼短,而且是搭在狼背上行動的動物。
《本草綱目》節選
從成語的背景故事來看,民間傳言性質更加明顯,而且頗具一種寓言色彩。故事講到,狼和狽一起到農民的羊圈外面,由于籬笆和羊圈修築很高,兩個動物一時間沒辦法抓捕羊。但很快,兩個動物完成了某種合作。
狽利用狼的身體來支撐自己,然後踩在狼背上将小羊猛地叼走。這便是整個成語的基本故事描述,無論從釋義還是典故來看,狼狽為奸都算不上什麼褒獎詞性。但現實中真有這樣的動物嗎?或者說會有這樣的合作行為嗎?
狼與狽一種可能的合作方式
在我們常規的認知中,狼确實是一種善于合作捕獵的生物,并且狼以家庭為單位,不管老小都能得到照顧,同時狼群之間的合作讓狼的戰鬥力大大提升。但離開家庭,狼便會成為獨狼。
不過狼與其他動物合作也确實有出現過,但這種動物并不是狽,而是獾科動物。北美地區的郊狼和美洲獾會形成一種默契的合作關系,從體型上來講,郊狼屬于中小型狼隻,身材遠比灰狼要小。
美洲獾外形短小
而美洲獾則更不用說了,五短身材的它如果要進行單獨狩獵還是要花點時間的。國外就有專業攝影師拍攝到兩種動物通力合作的過程,郊狼在去往下水管道的路口上正在焦急地等待美洲獾,當美洲獾出現時,兩個動物便一起走進洞口。
這種行為在北美草原上更為常見,一般來講,美洲獾更善于挖掘洞穴,同時它的身型較小,也方便它進入一些動物的巢穴。而郊狼體型相對美洲獾更大,而且更擅長奔跑。兩者在食物需求方面相差無幾,都是以小型動物為食,例如兔子、老鼠一類的齧齒動物。
當美洲獾潛入洞穴追趕那些齧齒動物時,郊狼便會在洞口附近守候着獵物的出現,一旦獵物逃出動物,等在門口的郊狼便會迅速出擊。這種行為模式非常高效,幾乎屢試不爽。同時它們也不會在食物需求上大打出手,而是追求更長遠的合作。
如此一看,狼狽為奸類似的情形在自然界中确實存在,但美洲獾除了四肢短小,其餘描述和狽的外形相差較大。那麼狽是如何出現在相關文學中的呢?
在洞口蹲守的郊狼
咬文嚼字下的“狽”關于這個問題,或許要從文學字詞本身的意義上去解答。中唐時期著名文學家段成式對狼狽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他認為狼狽應是兩種動物,也就是狼和狽。同時也是在這一時期,人們對狼狽的記述便逐漸多了起來,而且大都采用段成式的說法。
但在北宋時期,沈括卻批評了《酉陽雜俎》中的問題,他認為段成式書中的記載以草木異物居多,并且妄下結論,描寫較為荒誕,根本無從考證。
我國著名編審金文明便就這個問題進行了仔細的研究和朔源,并從字詞開創之初去解釋狼狽為奸中的疑點。李善編注的《文字集略》中提到:“狼狽,猶狼跋也。”另外在李注引用的《孔叢子》中,也有直接提到狼狽。
因此,金文明認為,狼狽的出處和由來很可能來自于“狼跋”。但狼跋又是從何而來呢?
相關的記述在《詩經》中可以找到答案,在《豳風·狼跋》篇中寫道:“狼跋其胡,載疐其尾……狼疐其尾,載跋其胡……”由此我們可以看到關于狼跋更早地記述出現在《詩經》中,而《詩經》又常常以文中首字詞來命題,從這一點來看,狼跋的出現或許是最早的。
南宋馬和之的豳風圖·狼跋
而在後來的言傳中,狼跋逐漸演變成為了一個雙音形容詞。這在《三國志·蜀志·法正傳》中有提到,“當斯之時,進退狼跋。”同樣的記述在晉朝時期的文學作品中也有描述,但這一時期的狼跋已經和西周時期的用法出現了差異。
根據清代段玉載在《詩經小學》的編注和解釋中,狼跋在後來的使用中逐漸成為通假字使用,先秦時期并沒有“狽”這個字,因此《詩經》原文中關于狼狽的字詞被替換成了“跋”。
先秦時期用“䟺 ”替代狽
由于通假又同音,狼跋原詞在《後漢書》中還被寫成了“狼貝”。而後世人們在各種文學引注或者使用中逐漸認可接受了這樣的說法,因此狼跋一詞才成為如今的狼狽。
由跋到狽的變化狼狽的變化也在後來出現各種區别,從北宋時期開始,狽在各類文學作品中被單獨以一種獸名作為解釋,例如《獵狐篇》:“……有類狼失狽。”
也正是從這一時期開始,狼狽的合用讓原有的詞意出現了新的變化,意為互相勾結的惡人。而之前的舊解釋更多是形容一個人困頓窘迫,或者說倉猝。
狼狽為奸經過多次語言變化才成為今天的釋義
所以狼狽在語言文化中的變化,包括字詞引用的拓展延伸已經有了很大不同,結合民間故事來看,狼狽便被披上了一層神秘的外衣。
因為在大多數的故事裡,狽相當于狼的狗頭軍師,并且依附狼群生活,同時狽指揮着整個狼群活動。但從生物學這方面來解釋,很明顯這是不符合狼群生活狀态的。隻有頭狼才擁有整個狼群的指揮權,而狽如果是其他物種,很明顯是不具備這種領導力的。
當然,也有另一種可能,狽或許是狼群中患有殘疾障礙的狼,一般來講狼不會抛棄家庭成員,從這方面來講,或許能夠解釋為什麼狽在狼群中能夠得到關照。
總體而言,狽這種生物不論從狼群理論還是文學記載中都是不存在的,它更多的是一種文化表達。人們對字詞的運用随着民間的使用習慣得到了各種拓展和變化。
受傷的狼可能才是狽的原型
因此從這一方面來講,狽作為一種抽象事物它又是存在的。所以,狼狽為奸,作為一個完整的成語,它從來沒有丢失掉自己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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