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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養鄰居兩孩子的故事

圖文 更新时间:2025-07-05 17:57:39

  收養鄰居兩孩子的故事(9歲的她被婚久不育的夫婦領養)(1)

  本故事已由作者:流雲斷,授權每天讀點故事app獨家發布,旗下關聯賬号“每天讀點故事”獲得合法轉授權發布,侵權必究。

  1

  孔希見到舒與誠的前一秒正想自殺。

  她騎着大摩托疾馳過盛夏的夜色,身體裡每個細胞都在慫恿她沖破橋邊的圍欄墜入江河。

  舒與誠恰好站在圍欄邊上,穿着黑色T恤,腰背筆直,瞬間點亮了孔希的眼睛。

  那是遇到同類的興奮。

  “帥哥,自殺嗎?一起啊!”

  舒與誠聞言睜開眼睛,眸中裝着街燈斑斓閃爍,卻遮不住眼底的疲憊和煩躁。

  他有很嚴重的失眠症,入睡困難不說,還淺眠多夢,時常睜着眼到天亮。隻有在平靜開闊的江邊,才能短暫地打個盹。

  此刻驟然被打擾,任他修養再好,也忍不住回以諷刺,“那你睡覺嗎?一起啊?”

  “你站着睡覺的?!”

  孔希詫異地叫出聲,随即抽抽鼻子。空氣中浮動着清淺的酒氣,似乎是從男子頸側和唇邊透散出來的……

  舒與誠撇過頭,推開了幾乎要拱上他脖子的孔希,“别聞了。我沒喝酒,也不想跳河,你自便吧。”

  他手掌很大,輕易托住了她半張臉,掌紋略粗,指腹還有糙硬的老繭。

  孔希忍不住一抖,心裡又冒出了點绮念。

  這人很年輕,約莫比她還小兩歲。側臉俊朗,光裸的小臂青筋遒勁,腰線優雅薄韌……作為春宵一度的對象是極合适的。

  她對自己的身材樣貌一向很有信心,更重要的是,她崇尚及時行樂,并且肆無忌憚。

  孔希低笑一聲,指尖摩挲着攀上男子,“醉了的人向來都不承認……沒關系,姐姐送你回去。”

  舒與誠扯下腰間系着的襯衫罩在她肩頭,順勢躲開了她的撩撥,“說了沒喝就是沒喝。”

  孔希不信,右手不着痕迹地在他腦後一晃,拽出了他兩小時之前的記憶。

  她是嶺西魍海一族的後人,身負異能,可以随時抽取他人的記憶翻看。

  場景看起來像是聚餐,有男有女,推杯換盞。這人倒真是滴酒未沾,前襟的酒氣是推辭時不小心灑上去的。

  他沒說謊并且完全清醒!

  借酒拐上床的計劃就此夭折,孔希頓覺索然無味,掏出兩百塊錢塞進舒與誠手裡,“襯衫算我買了。”

  說完轉身就走,很快又被人拉住。

  舒與誠掃了眼摩托車,又看了眼孔希,覺得這位不像個聽勸的主,索性把她往後挪了挪,長腿一跨騎上摩托車。

  “我送你回去。坐好了,抱緊我。”

  孔希揚揚眉,滿腔都是噴薄的新鮮和雀躍。她騎了四年車,從沒載過人,亦從沒坐過後座。

  那些深藏在血液裡的興奮又冒了頭,隻用力抱緊身前的人——有種絕望的愉悅。

  舒與誠騎車很穩,速度卻忽快忽慢,似乎在考量和試探什麼,全程不發一言。

  他下橋的時候并沒減速,轉彎時卻忽然急刹。車子霎時失去了平衡,橫擺着滑出去,金屬和地面摩擦出零星的火花。

  孔希被他護着,在地上滾了幾圈,手肘和膝蓋有輕微的擦傷。舒與誠比她嚴重點,額頭和鼻梁都破了,挂着鮮紅的血珠。

  她伸手拉起舒與誠,用手背抹了把他臉,笑了,“就你這車技也敢泡妞?”

  “是你的車有故障,你過來的時候我就聽出來了。要讓你再照那速度騎着回去,怕是要出大事。”

  舒與誠一瘸一拐地走過去把車扶起來支好,“打電話叫人來修吧,我先走了。”

  久違的感動撞得孔希心口悶疼,那感覺極陌生,又讓人貪戀,甚至在這一刻生生扼制住了她來時那狠絕的瘋狂。

  隻一瞬不瞬地看着舒與誠離去的背影,隻覺逐漸模糊的側臉莫名熟悉,最終也沒開口叫住他。

  算了吧,雖然她一向唯恐天下不亂,想拖着所有人共沉淪。可是這人,她有點舍不得。

  2

  孔希有輕微的反社會型人格障礙,喜怒無常毫無底線,極度情緒化且伴有焦慮,行事沖動不計後果,偶爾有厭世情緒,熱衷于各種破壞性的事情。

  這些都是長年累月壓抑生活中滋生出的陰暗。

  她是個孤兒,在福利院長到九歲時,被一對婚久不育的富商夫婦選中,領養回家。

  不是她多讨人喜歡,而是那夫婦找人算了命,她的生日很合養父的八字,把她養在家裡,就能生兒子。

  9歲的她被婚久不育的夫婦領養“養她在家,就能生兒子”。

  說白了,就是個“招弟”的工具人。

  養父母對她談不上虧待,隻是總不鹹不淡,誇獎和訓斥都很少,根本不在意。

  長久的無視讓她沉積出了許多恐慌,漸漸演變成焦慮。她先是努力地學習拿獎,沒得到期待的關注後,又開始拼命地闖禍惹事,也依舊無波無瀾。

  養父母的眼中隻有他們的親生兒子,這對她無疑是更大的刺激,也是啟示。

  她開始對那個幼小懵懂的孩子下手,弄哭他甚至弄傷他,看養父母心疼流淚,無比痛快。

  而後,是更深重的悲哀。

  後來,在一次将細針放進弟弟褲子裡時被養父母發現了。

  他們眼中的憤恨和驚怒,是多年來除了冷漠以外給她的新情緒,她甚至不知該惶恐還是該高興。

  養父母痛罵了她一頓,無非是什麼心理陰暗白眼狼活該死爸媽之類的難聽話,她都無所謂。

  直到他們要送她回福利院,她才真的慌了。

  她受不了被漠視,但更怕被抛棄,卻又學不會求饒。

  就像一條糾結又扭曲的繩子,隻捆住了自己,無法掙脫。

  最終還是弟弟替她求了情。那個傻孩子似乎很喜歡她,就算總是被她弄哭,也還是很愛親近她。

  她分明該感激的,可心中還是抑制不住的厭惡和加害欲。那時她才察覺,自己早已不知不覺變成了一個滿是惡念的怪物。

  心理醫生說,她的情況不算嚴重,但是很危險,首先要學會的就是克制。

  多年來,她躲在自我範圍内,隻能說是苟活。心總是冷得像冰,對世上的一切都漠然無感。

  隻有速度,幾乎能切割開喉管的速度,才能讓她感覺自己還是個活生生的人。

  她時常在無人的夜裡騎車,看指針慢慢飙到極限,如同拉緊的弓弦,某刻驟然崩斷,才是解脫。

  孔希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很多,可就是死不了,偶爾會覺得命大也是一種苦惱。

  或許是魍海一族命硬?還是要留下她造福人類?

  可那雞肋的記憶讀取術能有什麼用呢?

  直到後來她才知道,那是為了遇見舒與誠。

  或者說,她這場無用而麻木的生命,都是因着那人而得以存在和繼續存在。

  深夜,孔希騎着摩托呼嘯而過,腦海中又回想起白天去取車時修理工說的話。

  “你這車是制動感應出了問題,在你毫無察覺的情況下,一旦碰到制動失靈的情況,以你平常的速度來說,我就要給你湊份子錢了老鐵。”

  “至于你說的那個幫了你的男人,隻有兩種可能——天生英雄主義,或者,想泡你。我作為一個男人,更傾向于後者。”

  孔希翻了個白眼,“那你可真是個膚淺的男人了,他做好事不留名,連個電話都沒給。”

  “那你就沒主動要嗎?人家可是為了護着你都受傷了。”

  孔希一窒,隻餘沉默。

  說起來可笑,她是真的忘了。從小到大,這還是第一次有人保護她,這種感覺對她來說太過陌生,無法及時做出适當的反應。

  若有緣再見,至少說一句謝謝吧。

  當時的她沒想到,重逢來得這般猝不及防和……尴尬。

  3

  孔希剛上了橋,就被穿着藍色警服反光背心的舒與誠攔下了。

  上前先一個敬禮,然後擰下了她的車鑰匙。

  “市區夜間禁行大排量摩托車,超速,無牌照。”

  舒與誠一口氣說了她三個違規,才擡起頭來。清俊的輪廓隐在帽檐的陰影下,臉頰微陷,眼眸潤亮。

  孔希呆呆看着,壓根沒聽到他說什麼,“……你怎麼瘦了?”

  眼前的駕駛人摘去頭盔,随意撥了兩下劉海,露出一張孩子氣的圓臉。除了眼睛,鼻子嘴巴都小小的,連眉下的痣都隻有針尖大。

  一張全然陌生的臉,他并不認識。

  “你涉嫌違反交通法規,請跟我回隊裡接受處罰。”

  孔希抱着頭盔跟在他身後,“你竟然是交警!那你還玩車?對了,你身上的傷好了沒有……”

  舒與誠這才停下腳步,擰着眉看孔希,眸中滿是訝異——她怎麼知道自己受傷的!說實話,他自己都不知道……

  自兩年前執勤時頭部受傷後,就留下了後遺症,偶爾會出現記憶片段喪失的情況。

  那天早上他一覺醒來渾身酸痛,見皮膚有擦傷,臉上也挂了彩。至于是何時在何處為何受的傷,他一概想不起來。

  這樣的情況并不少見,舒與誠也不驚慌,隻當作又是一場夢遊吧,醒了就算了。

  去到單位聽同事們說起前一晚的聚餐,便跟着打哈哈說自己是喝大了摔的,結果衆人表示他根本沒喝酒。

  這就很尴尬了,幸好大家也并不在意。畢竟他前言不搭後語也不是頭一次了。

  舒與誠一直小心翼翼地掩飾着,從未對人說起過這事,就是不想增加他人的負擔。

  沒成想,今日卻被某當事人抓了個正着。

  眼見同事們都圍了過來,他隻能硬着頭皮撐到底,“你認錯人了。”

  孔希以為他是裝的,壞心眼便冒了出來,“那晚對我又摟又抱的,今天翻臉就不認人了!還是警察呢,敢做不敢當啊……”

  她語聲不大不小,剛好能讓周圍人都聽到。

  舒與誠一窒,難不成他這傷是……風流債?

  轉念一想,又覺荒謬。他從不亂來的,沒道理不相信自己反而去信一個陌生人。

  “我警告你,說話前先想清楚。造謠污蔑公職人員,是要負法律責任的。”

  孔希卻立時興奮起來,扔下頭盔攀住舒與誠肩膀,湊上來就吻住了他,一觸即離。

  “那非禮呢?是不是要立刻逮捕我啊?快點,我跟你回去,我還沒進過警局呢!”

  舒與誠愣在當場,腦中隻有一個念頭,這……哪來的神經病啊!

  直到身後不知誰驚叫了一句“卧槽”才回過神來,一把推開她,紅着臉怒吼,“你有病吧!”

  “是啊,我确實有病,你能治嗎?”孔希笑得前仰後合,“治不了就閉嘴!”

  她驟然收了笑,跨上摩托車,在衆人反應過來之前就如離弦之箭一般沖了出去,三秒後便隻見猩紅的尾燈了。

  舒與誠一驚,迅速騎車追了上去,身後兩輛警車尾随,警笛聲響徹寂夜。

  五分鐘後發現目标,摩托車摔倒在遠處,孔希正坐在馬路邊上吃冰淇淋。

  小腿上劃了兩道血口子,鮮血流過白淨的腳踝,落在地上聚了一小灘。

  她卻不覺痛一般,還呲着牙沖他笑,嘴唇邊緣一圈白乎乎的奶,額頭上腫了個大包。

  舒與誠忽而就被她眼中的無謂和寂寥刺了一下。

  明明是正青春的女孩子,身上卻沒半點生氣,似乎就算她倒在血泊裡都不會呼救一聲。

  好像也隻有方才那個惡作劇的吻,帶着點沖動的鮮活氣,更多的卻是可怕的神經質。

  舒與誠皺皺眉,走過去,将匆忙追來時還不忘撿起的頭盔扔在孔希面前,“自己想死别連累無辜的路人!”

  說完默了一瞬,無奈地俯身抱起她,走向不遠處的警車。

  孔希下意識摟住他脖子,看着上面凸起的青筋,忽而又冒出了那日坐在他身後抱着他腰時的那種愉悅。

  唯一不同的,上次是不怕死,這次是想要活。

  因着眼前這人的關切和懷抱,她第一次想要,生動而溫柔地活下去。

  4

  見他們又吻又抱的,同事們都以為他們有什麼關系,紛紛借故退讓,被舒與誠死活抓住了兩個陪着一起去醫院。

  他是執法人,自然不适合跟違法嫌疑人單獨待在一起。那不合規定,有些事也容易說不清楚。

  舒與誠一向還算冷靜理智,偶爾卻有着莫名其妙的熱血。

  比如剛才抱起了孔希,又比如現在想要說教,“你年輕又健康的,為什麼總不把生命當回事!”

  “因為我沒有放不下的留戀啊……”孔希無所謂的樣子,說完又加了一句,“但我現在有了。”

  她的目光很是直白,舒與誠幾乎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有所指。這姑娘,好像對他有意思……

  “我都承認錯誤了,你就别再裝作不認識我了吧。”

  舒與誠搖搖頭,“我沒有裝,我是真的想不起來了。”

  那次意外的沉疴,平日裡埋在心裡獨自消磨,總讓他無奈又傷懷。

  此刻不知是為了向孔希解釋,還是真的無法再承受了,他輕易說了出來,前所未有的輕松。

  一時間,車廂内寂靜無聲。同事驟聞這樣的隐情,唏噓不已,卻不知該如何安慰。

  孔希起先沒說話,好半晌突然摟住他脖子,“那咱倆可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啊,你這毛病我能治!”

  她得意極了,大方表明了自己的異族身份,又從舒與誠腦後抽出了他幾天前的記憶擱在掌心裡,翻到那夜指給他看。

  畫質清晰,環繞立體聲,還能來回進退拖拽。

  舒與誠目瞪口呆,花了好幾分鐘才勉強理解了這匪夷所思的狀況,而後羞窘地捂住了臉。

  太丢人了!

  摩托車有故障,找人修就是了,他卻非要英雄救美——可見自己也是動了心思的,孔希不會不明白。

  半晌,舒與誠才低低問了一句,“那你當時為什麼不叫住我?”

  孔希湊過來貼近他,嘴唇幾乎挨住他耳廓,“我就喜歡随心所欲,你落到我手裡,怕是逃不掉了。”

  舒與誠腦袋轟然炸響,眼前白光一閃,像是某種信号開始閃爍。

  他交代了同事跟着孔希進去處理事情,自己仍坐在車裡,點了一支煙慢慢吸着,想起了兒時的那隻貓咪。

  是母親送他的生日禮物,巴掌大的小奶貓,脾氣卻很不好,也不識逗,還經常撓人。

  他起初縱容,後來便生了鬥志,一門心思地想馴服,用盡了各種辦法。

  最終,他赢了,那貓現在還養在家裡,每每見他,總是殷勤地蹭他褲腳,叫得細聲細氣。

  時隔多年,他再次湧上了當時的意氣,想要與孔希一争高下。

  沒辦法,他對挑釁的信号總格外敏感,極容易亢奮。他也曾懷疑自己有病,還去看過醫生,但測評結論是——

  他就是個勝負欲和表現欲都高于常人的中二青年罷了。

  他承認自己被孔希撩到了,但他不願意被動,況且,孔希的異能對他殊有用處。

  舒與誠抽完最後一口煙,下車回隊裡換下制服,簽了退出來等到大門口。

  見到孔希出來,沖她挑了下右邊眉毛,“去我家嗎?”

  孔希一愣,抑制不住的興奮,又鮮見的惶恐,所謂遊刃有餘開始一點點流失。

  但她從來不知道退縮兩個字怎麼寫……

  于是挑釁一笑,“好啊!”

  5

  兩人叫了輛車,直接去孔希家收拾行李。

  她還住在養父母家裡,卻透明得好似不存在。拖着兩隻大箱子從二樓下來,轱辘碾過地闆呼啦作響,都沒人出來問一句。

  孔希是個網絡寫手,賣字為生,完全有能力養活自己。之所以不搬出去住,還是怕孤獨。

  可那偌大的複式别墅如同深淵将她囚禁,直到舒與誠伸出了手,她才能頭也不回地跟着離開。

  那人站在門燈下,周身籠罩着暖黃的燈光,看向她的眼眸并無不耐。

  以她平日的做派來說,很少有人不讨厭她的。

  于是,舒與誠更顯得尤為珍貴,正如無垠大海上唯一的浮木,必要緊緊攀住才能得救。

  孔希乳燕投林一般撲進舒與誠懷裡,她這病從沒什麼羞恥感,“我跟你走了,你可得對我好點。”

  舒與誠低笑一聲,“那得看我心情。”

  “那你怎麼樣會心情好?親親可以嗎?”孔希說着就湊唇上來。

  舒與誠側臉避開,“幫我找一段丢失的記憶就行。”

  作為回報,他将給孔希提供一個全新的環境和日常陪伴,來幫她治愈心理疾病。

  孔希眼睛一亮,“那還不好辦,小時候尿褲子的回憶我都能給你翻出來!”

  “倒也……不必。”舒與誠打了個磕巴,有點後悔。這似乎并不是個好提議,隐私恐怕都保不住了。

  果然……

  “你四歲還穿開裆褲啊!”

  “你十二歲就早戀了。”

  “你還有貓,那是在你爸媽家嗎?”

  “你前兩個女朋友都沒我好看啊,是不是賺了……”

  舒與誠生無可戀,拉着孔希去收拾行李了。

  衣服鞋子和化妝品全部擠在一個箱子裡,夾層中塞着一隻巴掌大的小包,不取出來也不許他碰。

  剩下那隻裝的都是與摩托車有關的東西,包得很仔細,尤其是頭盔,孔希捧出來時那架勢,活像捧着皇帝的冠冕。

  “以後還是少騎摩托吧,你的精神狀态不穩定,很危險。”

  “我想騎就騎,大不了不跑那麼快。”孔希果斷拒絕。

  又别扭地解釋了一句,“那是我唯一的愛好了,每次想發瘋的時候就必須去騎車,否則我可能會做出更可怕的事。”

  舒與誠點頭,“那我陪你出市區去臨海的公路上跑,車和人都少。不過必須先補辦牌照。”

  孔希聞言卻驟然變了臉色,整個人有種驚恐的戰栗,轉身胡亂去整理,“我不去臨海公路跑,不去……”

  說着,突然狠狠摔了手裡的東西,抓了兩把頭發,“我就在市區裡跑,怎麼了?不就是罰款嗎?我有的是錢,罰啊!随便……先抓得到我再說!”

  她語無倫次地喊着,神志都有些模糊。

  舒與誠吓了一跳,連忙拍着她後背安撫,眉頭緊皺,不明白是哪句話刺激到了她。

  片刻後,孔希安靜下來,靠在舒與誠懷裡猶如無助的小獸,額頭輕輕蹭着他肩膀,“我今晚能跟你一起睡嗎?”

  舒與誠想了想,搖搖頭。

  孔希還是會有意識約束自己行為的,所以更多時候,她需要的隻是獨自冷靜。

  “我很單純的,别總想着占我便宜。”

  舒與誠插科打诨,孔希給面子地笑了笑,身體卻依舊緊繃。

  她很少征求别人的意見,更受不了被拒絕,此刻,卻攥緊拳頭強忍着沒繼續鬧。

  這就是她願意為接近舒與誠邁出的第一步——學會退讓和妥協,不再一意孤行。

  見她情緒平穩後,兩人互道了晚安。

  舒與誠回到自己房間,打開音響播放歌曲,音量調得很大。

  随後,打開門走到孔希房門外,不出所料聽到了叮鈴哐啷的聲音,大概能摔的都摔了!

  舒與誠卻莫名知足,至少沒當着他面摔,已經很不錯了。

  況且第二天一早還自己偷偷收拾好了,哪有這麼可愛的精神病患者,值得一束鮮花獎勵。

  雖然那花轉眼就被孔希扔到了樓下。她不喜歡紅色,紅玫瑰也不行。

  6

  孔希就這麼在舒與誠家住了下來。

  大部分時候還是平靜的,尤其是寫作靈感一來,就會把自己關在屋裡子,不吃不喝不睡,最多一次連續寫了兩天一夜。

  舒與誠下班回來,發現早飯還放在門口沒動,才後知後覺地緊張起來,怕孔希心病還沒好又餓出胃病。

  為了不刺激到她,舒與誠盡量溫和地喚她跟她商量,可是說了半個小時嘴巴都幹了,屋裡還是毫無動靜,連鍵盤打字的聲音都聽不見了。

  舒與誠蓦地心慌,忽而又湧上了兒時那種刻骨銘心的恐懼……

  靜、讓人窒息的安靜、黑暗、鮮紅、絕望……

  他急躁地來回在客廳搜尋,最後從廚房拎了一把排骨刀出來,朝着門鎖砍下去時雙目赤紅,手指都在顫抖。

  從孔希住進來的那天起,他為表尊重,也為了讓她更有安全感,就把客房門的兩副鑰匙都交給了孔希。

  為此,還被對方揶揄,“你這是太正人君子了,還是怕自己做不了柳下惠啊?”

  舒與誠不說話,她又笑嘻嘻地湊過來,“那你可把自己的房門鎖好了,我怕自己獸性大發生撲了你。”

  雖然知道孔希隻是口無遮攔,舒與誠還是心裡發癢。

  他本來就對孔希有好感,加之同情,無形之中便生出了許多不忍和寬容,對她格外地有耐心。

  随即很快就發現了孔希的變化。

  全新的環境中,她再也不用見着那些讓她痛苦的人,猶如卸下了沉重的枷鎖,整個人都放松了很多。

  攻擊性也減弱了,隻偶爾還是情緒化,實在控制不住時就出去騎摩托,發洩完回來基本就能恢複正常了。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他下一步已經打算試着帶她看心理醫生了。

  可現在,已經有了好轉迹象的孔希,究竟在這個緊鎖的房間内發生了什麼呢?

  是傷害了自己?還是徹底放棄了這個世界……

  舒與誠一刀一刀機械地砍着門鎖,心裡木木地疼,懊惱自己的大意和忽視,還有深切的恐慌。

  在門開的那一刻,爆發到了頂點,幾乎讓他窒息。

  窗簾緊閉,昏暗的房間内,孔希安靜地躺着。左手垂在床側,内腕處一道猙獰的傷口,鮮血順着指尖滴到木質地闆上,已快凝固。

  舒與誠大睜着眼睛,眼前晃過似曾相識的畫面——媽媽也是這樣,就像睡着了一樣,卻任他如何呼喊都再沒醒過來。

  心一瞬間抽緊,他狂撲上去先使勁按住孔希的手腕,探過她鼻息以後又慌亂地開始做胸部按壓和人工呼吸,根本不得其法卻肯不放棄。

  一下接一下,一遍又一遍地試。

  時間被無限拉長,寂靜的房間内隻有舒與誠急促的喘息,恍惚間與兒時的自己重合。

  八歲的他吓呆在原地,救不了媽媽,如今二十六歲的他,花光所有力氣也還是救不了孔希。

  都是一樣的無能為力。

  舒與誠癱坐在地上,無助地抱頭,忽然被一隻柔軟的手撫上肩膀。

  他一驚,轉頭看到孔希正睜着雙眼看他,“你看,二十六歲的舒與誠救活了孔希,他做到了。”

  舒與誠愣了半晌,起身抱住孔希嚎啕大哭,像是要把多年的自責和悔恨一并發洩出來。

  孔希擡起右手輕拍他背部,終于松了一口氣。

  這個計劃源自于一天前,她閑來無事翻看舒與誠兒時記憶時,才發現他曾有過這麼沉痛的過往。

  父親車禍被撞身亡,酒駕的肇事司機卻動用了金錢最終脫罪,母親受不了打擊得了抑郁症,在他八歲那年割腕自殺了。

  小舒與誠目睹了慘狀吓得隻會哭,甚至忘了去救一救母親,雖然母親早已斷了聲息。

  多年後,他如願成了一名交警,嚴懲一切危險駕駛的犯罪行為,表面上安慰了自己,實則心中還是煎熬,時常噩夢經常失眠。

  所以孔希才想了這個辦法,複制了他記憶中母親自殺的場景,卻改變了結局,讓他能夠救活自己。

  哪怕隻是某種心理上的慰藉,也至少能讓那他放下背負多年的精神包袱。

  舒與誠幫孔希擦着手腕上的番茄醬汁,暗暗感歎自己關心則亂,連這麼粗糙的破綻都沒發現。

  卻又無比感動于她的心意,胸口又酸又熱,聲音卻還帶着哭泣後的暗啞,“花這麼大的心思,還挨了一天餓……到底是我幫你還是你幫我啊?”

  孔希狡黠地笑笑,“我幫你,是為了讓你更長久地幫我,這樣算下來我不虧。”

  “小聰明還不少。”舒與誠說着突然傾身抱住孔希,“不論是為了什麼,以後絕對不可以傷害自己,知道嗎?”

  “本來我是誰的話都不聽的,隻管自己肆無忌憚……”孔希把下巴擱在舒與誠肩頭,“但從現在開始,我願意試着聽你的,你不讓我做的我就不做。”

  7

  一場驚心動魄又煞費苦心的“鬧劇”過後,兩人的感情迅速升溫,孔希的狀态也日趨好轉。

  她的性格缺陷是後天形成的,且不算嚴重,應以心理治療為主。通過引導和培養來強化她的社會責任和法律意識。

  不能一味縱容,要在盡量不刺激她的情況下,耐心扭轉她畸形的心态。放到生活中,就要先減少她潛在的危害性,除了她本人,更要考量到社會。

  于是舒與誠沒收了孔希的大摩托,嘗試着給她換輛電動車來騎。

  在對峙了幾次以後,孔希終于交出了摩托車鑰匙,但堅持要戴着頭盔,是她最後的倔強。

  那感情好啊!“一盔一帶”正是應該,舒與誠欣然應允。

  于是,車水馬龍的街道上,經常能看到一位身材挺拔的交警,旁邊不遠處的電瓶車上坐着位戴頭盔的姑娘,倒是不嫌熱。

  孔希還是看不上小電動,總是變着法地想要回摩托車,便每日纏着他,寸步不離。

  盛夏午後,烈陽炙烤着大地,街上行人寥寥,電動車都停在樹蔭下等綠燈。

  斑馬線一頭站着一位六十多歲的老人,左手牽着個五六歲的女童,右手拎着書包和水壺,大概是要送孩子去上學。

  小姑娘扭着身子指遠處的超市,鬧着要吃冰淇淋,忽而掙脫奶奶跑了出去。

  老人驚慌的呼喊聲,伴着刺耳的刹車聲,似乎吓到了孩子,使她更加慌不擇路,在穿行的車流中幾乎被淹沒,險象環生。

  舒與誠大驚,一邊揮手示意來往的車輛一邊飛快地沖過去。有輛車反應不及,将他撞了出去,在地上滾了兩圈才停下。

  孔希緊跟着跑過去,扶起他上下打量,滿目焦急,“你怎麼樣?要不先坐下。”

  他腳腕刺痛,勉強能支撐,隻是跑不快了。于是着急地推孔希,“快,你快去看看那個孩子,太危險了!”

  孔希站着不動,“她危不危險跟我有什麼關系?”

  舒與誠心狠狠一沉,突然無力,不知該如何去向孔希解釋生命的珍貴。

  畢竟她連自己的命都不在乎,又怎麼會在乎别人呢?

  他不再廢話,推開孔希的手,單腿跳着往前。不遠處,已經有身手敏捷的小夥子沖進車流,抱起大哭的孩子送回了奶奶身邊。

  “看吧,總有人會為了素不相識的陌生人而奮不顧身,這就是人類骨子裡的勇敢和善良,也是對生命的敬畏和尊重。”

  “這世界從來不壞,隻是你不願意相信,更不願意付出。”

  舒與誠從未這般嚴肅地說過她,孔希一時有些怔忡,随後譏嘲一笑。

  “你傻了,我那恨不得禍害全人類的病你不知道嗎?我不殺人就不錯了,你還指望我去救人,真是可笑!”

  舒與誠最受不了她這樣的冷漠和自暴自棄,比她大罵大鬧摔東西還更傷人。

  這些日子她明明已經有在變好了,還乖乖去看了心理醫生,摩托車也忍着沒再騎。

  他試着引導孔希感同身受,“那如果換成是我呢?你救不救?”

  孔希皺着臉不說話,顯然在忍着脾氣,“救個屁,死了才好。”

  說完戴上頭盔就想上車,又想起電動車是他送的,狠狠一腳踹翻,就那麼戴着頭盔步行離去了。

  背影有幾分像鋼鐵俠,隻是更孤獨孱弱,也不知玻璃罩下的眼睛有沒有在流淚。

  舒與誠心頭疼痛,更甚腳上的傷。那是着實的心疼,更是責怪自己操之過急。

  他知道自己對孔希的影響有多大,忍不住擔憂她會因此回到治療前的狀态,甚至更嚴重。

  捱到下班,急匆匆地回到家,孔希果然不在,隻有他卧室的床頭櫃上放着幾種跌打止疼的藥。

  舒與誠松了口氣,還記得給他買藥,那就不算太壞。

  目光觸及右側的一瞬間,心又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衣櫃門半開着,下層的收納盒被翻了個亂七八糟,裡面藏着的摩托車鑰匙不見了。

  他早該明白的,孔希不是找不到,而是一直在為他學着改變和忍耐,可他卻愚蠢地想要強求。

  舒與誠後悔又心急,跑到孔希的房間,衣櫃抽屜全都看了個遍,才确定她并沒有打包離開。

  床腳的陰影裡有什麼東西反着亮光,他蹲下身子摸出來一看,立時如遭雷擊,攥緊的指尖都變成蒼白。

  8

  直到夜裡十一點,孔希才回來。

  外面下雨了,她渾身濕透,頗有些狼狽。進門時看到舒與誠還坐在客廳沙發上等她,心中不由一暖。

  這麼多年,終于有人為她在深夜裡留一盞燈了。

  那人僵硬地靠坐着,面色不大好,直直盯着她不發一言,眸中似有波濤翻湧,看不真切。

  孔希以為他生氣了,少見地心虛,捏着鑰匙乖乖交上去,“我隻跑了一圈,而且絕對沒超速。”

  舒與誠不去接,隻托着掌心的東西問她,聲音冷硬,“這個為什麼會在你這?”

  那是一隻銀白色的鑰匙扣,墜着顆紅色的五角星,用的年月久了,邊緣磨掉漆,泛出了灰白。

  正是孔希好好藏在小包裡的那個,大概是之前發火時被摔了出來,就此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也揭開了她此生最深重的秘密。

  前兩年她狀态最差的時候,幾乎就是奔着死去的。大多數時候不甘心,還想拉點墊背的。

  在那次和弟弟打架掰壞了他胳膊,被養母教訓了一頓後,她騎着摩托出了門,靠瘋狂的速度來排解胸口堆積的恨意。

  也是瓢潑的雨夜,路上人車都少,她一路肆意狂飙,很快駛出市區拐上了臨海的公路。

  在将油門擰到底的瞬間,和一輛閃着燈的巡警摩托車擦肩而過。

  對方反應很快,立刻掉頭開始追趕她,警笛聲穿風透雨,攪得她心煩意亂。

  孔希腦袋劇痛,下意識減速,卻發現刹車竟然失靈了!她立時慌了神,很快卻又興奮起來——就這樣肆無忌憚地往前吧,奔向死亡就能解脫了。

  在就要撞上圍欄的千鈞一發之際,身後的警車忽然加速沖了上來,從側面巧妙地撞開了她,駕駛員和摩托車卻一起翻滾着墜入了黑暗的深海。

  她最終撞到山壁停了下來,連滾帶爬地跑過去,隻在滿地殘骸中找到了這個遺落的鑰匙扣。

  而它的主人,就此沉入了無邊深海中。

  後來她才知道,那位來不及看清面容的交警叫周岩,被授予了“見義勇為”獎。媒體有過報道。

  養父母花錢遮掩掉了她的身份,卻消除不了她沉重的罪惡感。

  這些年,孔希偷偷給周岩家打了不少錢,不管人家用不用,她隻想求自己一個心安,結果卻收效甚微。

  因為她比任何人都更明白,再多的金錢也無法彌補感情和生命的缺失。

  說到這裡,孔希已經泣不成聲。這件事在她心裡壓了太久,如今揭開依舊鮮血淋漓。

  舒與誠安靜地聽着,許久才顫抖着開口,“你幫我找出前年七月十九号晚上的記憶,我……想看看。”

  孔希蓦然一震,後知後覺想起他竟認得那個鑰匙扣,整顆心霎時涼透了。

  舒與誠記憶中的場景與孔希所說的幾乎不差,深夜、暴雨、追趕、碰撞……但是孔希沒看到,周岩在加速沖過去之前,先将後座上的舒與誠推下了車。

  周岩是從實習起開始帶他的,算是他半個師父,更是好大哥,平日裡苦活累活都幫他頂着,就連生死關頭也不忘給他留條生路。

  他受傷住院,後來落了毛病,關于周岩的一切都記得,包括那個他女兒送的小物件,卻唯獨忘記了當夜的事。

  同事們怕他傷心,都絕口不提,他又不敢暴露自己的毛病,也無法去查證。

  隻知道周岩因為救人沒了,連他也是周岩保下的。

  這兩年間,他總是會夢到跟周岩一起工作的情景,每到那夜就戛然而止,像是五顔六色的畫闆被生生擦去了一塊,無迹可尋的空洞總讓他徹夜難眠。

  心事壓了太久,幾乎成了他的執念。此刻因着孔希,他終于補上了那塊殘缺,得以深深镌刻在心底。

  舒與誠抹了把淚,拉起孔希,騎車載她去了臨海公路。

  漆黑的天幕下,暴雨如注,像極了出事那夜。曾經撞壞的圍欄早已修補好,看不出任何痕迹,似乎連同那場慘烈的舊事都一起磨滅了。

  天地間,隻有靜立的兩人沉痛緬懷。

  舒與誠深吸一口氣,牙齒咬得很緊,“就算為了他,你也不該活成現在這個樣子。”

  孔希低着頭号啕大哭,“我這樣的人根本不值得他救,我的爛命也不值得用他的命去換,我甚至……不配快樂地活着。”

  “可他已經救了你,就别讓他白費!”舒與誠伸手抓住孔希狠狠搖晃,低聲嘶吼,淚水湧出又被雨水沖刷而去。

  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怪孔希或者怪自己嗎?

  都沒用,因為那是周岩的選擇。

  他再滿心傷痛,孔希再耿耿于懷,周岩也不會再回來。

  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讓周岩用命救回的孔希變得更糟糕。

  舒與誠牽住孔希,努力壓下心痛,循循善誘,“你餘生能做的不是自責,而是感恩,接受他的饋贈,再試着去回饋别人。”

  “當你真正相信并願意去愛這個世界的時候,你才能徹底好起來,他才不算白救你一場。”

  孔希擡起頭,抽泣着用力抱緊舒與誠。

  第一次慶幸自己擁有這樣的異能,能夠彌補舒與誠的遺憾,也能借此窺得世間的真善美。

  如果說她的世界曾是一座密不透風的監牢,那麼先是周岩用生命撞開了一絲縫隙,而後是舒與誠,用包容和耐心,為她灌注了無限天光。

  “看吧,總有人會為了素不相識的陌生人而奮不顧身……”

  “這世界從來不壞……”

  是啊,我也該變得更好,從今往後,去好好愛這個世界。

  9

  孔希哭了很久,回去的路上就發起了高燒,舒與誠直接騎車帶她去了醫院。

  醫生對于他們這種半夜發瘋淋大雨的行為表示無語。

  尤其是孔希,還淋了兩場,病勢很急,怕誘發急性肺炎,需要住院治療。

  舒與誠不敢耽擱,等孔希輸上液睡着後,就匆匆回家收拾衣服用品,又跟領導請了假,打算在醫院陪床幾天。

  再回來時,蘇如玉正站在孔希的病床前出神。

  “她前幾天跑去找我,問有沒有什麼異能或者辦法能夠盡快讓她變得正常一點,最重要是不會傷害到你。”

  蘇如玉轉頭看舒與誠,“孔希從未得到過愛,也不在意任何人,甚至對自己都無所謂,可她卻相信你。”

  “她說,如果她還能重新變回健康的樣子,那一定是因為你……你就是指引她走出黑暗的星星。”

  舒與誠心狠狠一痛,像是被匕首刺了一刀,滿是噴薄的滾燙情意。

  一見鐘情也好,争強好勝也罷,兩年前短暫慌亂的擦肩而過,而今誤打誤撞的彼此救贖,都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了的。

  他輕輕握住孔希的手,“如果我沒有忘記兩年前那個雨夜該多好……或許我就能早一點擁抱她。”

  幸好,現在還不算遲。

  孔希病了一場,醒來後精神狀态倒是好了很多,整個人都煥然新生。

  像是堵塞的水渠突然通暢了,她扭曲的内心世界也開始崩塌重建,正逐漸回歸正常。

  舒與誠特意咨詢了專業的醫生,都認為這是很好的轉變,且有很大幾率可以康複。

  出院那天,舒與誠把摩托車鑰匙還給孔希作為鼓勵,“喜歡就去騎,我相信你現在可以很好地控制自己,但記得一定要遵守交通規則。”

  孔希“撲哧”一笑,湊上來親了親他臉頰,“下班時間還要說教,那我以後萬一再罰款,是不是還不能跟交警同志睡一張床了?”

  舒與誠聳聳肩,“我們現在也沒睡一張床啊……小姐姐,想想自己之前誇下的海口,你再不努力可要打臉了!”

  說完不等孔希來掐他,就竄起來跑去交警隊上班了。

  孔希也出門,去了兒時的那家福利院。自被領養後,她再也沒有回去過。

  而今,她想讓那裡,給過她最初溫暖的地方,成為她勇敢擁抱世界的第一步。

  她買了書和玩具,還有些衣服,仍舊騎着大摩托,速度卻不快,怕颠壞了蛋糕。

  孩子們面容稚嫩,新奇地看着她帶來的禮物,卻怯懦地不敢上前。那一個個幼小身體裡存有的滄桑靈魂,像極了幼時的她。

  孔希胸口酸痛,是從未有過的陌生感覺,應該就是舒與誠所說的心疼,像根細針,紮開了她金石包裹的心。

  孩子們開心地圍着她唱歌,做遊戲。他們是如此的容易滿足,隻需要不多的關懷就可以用最真摯的笑臉來回報。

  她也很開心,猶如一株幹枯的植株,熬過了嚴冬,終于開始吸收周圍的空氣、溫度、陽光、水分……

  然後一點點變得充盈和飽滿。

  孔希前所未有地舒暢,騎着摩托直奔執勤點,想告訴舒與誠這個好消息。

  剛停下打了聲招呼,就聽見遠處傳來一陣哄鬧,伴随着碰撞和尖叫聲。

  一輛失控的轎車快速穿過綠化帶沖上了對向車道。司機驚慌地調整方向,在車流中橫沖直撞,場面十分危急。

  舒與誠驚叫出聲,“應該是刹車失靈了,必須想辦法把車逼停,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話音未落,旁邊的孔希已經重新戴好頭盔,腳下一踩,飛快直追着轎車而去。

  她在擁擠又慌亂的道路上左搖右擺地穿行,旁邊的景物和車輛快速後退,連行人臉上的驚恐和擔憂都看得一清二楚,恍惚間竟生出了英雄般的激昂。

  她追在轎車後面,駛到一個空曠的轉彎處時,從左側挨上轎車,保持同速,用力把它往右邊擠。

  然後猛然一個側倒,将摩托車塞進了轎車前輪的底盤下面,自己則一個靈巧地翻滾,閃了出去。

  轎車推着摩托車艱難滑行,在地面擦出一串火花,最後在即将碰上路邊圍牆時堪堪停了下來。

  司機跳下車,腿都軟了,卻先跑過來,一邊道謝,一邊關切孔希有沒有受傷。

  她怔怔聽着,第一次覺得,奮不顧身的勇敢确實比無動于衷的冷漠更讓人幸福。

  舒與誠騎車追過來,看到孔希的操作差點吓死,直到抱住她時手還在狠狠顫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還是孔希拍拍他後背,安慰道:“放心啦,我車技好得很,這麼多年可不是白騎的。”

  舒與誠抓住她來回看,确認沒受傷才苦笑,“幫忙歸幫忙,能不能别這麼刺激!”

  “可他剛才說謝謝我時,我真的很開心。”

  舒與誠一怔,再次抱緊她,“祝賀你孔希,你已經好起來了。你學會了給予,也得到了回報,終于能夠切身去感知這個世界的溫度與光明了。”

  孔希點點頭,笑得很是開懷,忽然又問:“那我剛才超速不用開罰單了吧?”

  “當然不用,我還要給我的女英雄獎勵呢。”

  “什麼獎勵?”

  “一輩子落在你手裡,永遠都逃不掉了。”

  你說那個夏夜的我,是降落的星辰,指引你走出黑暗;其實你不知道,你才是我穿過時光,最想擁有的懷抱。(原标題:《小夥計,請讓我擁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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