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筆：蘇麗

　　受訪者：曼林，女，30歲

　　婚姻，昙花凋零

　　曾經的婚姻緣于一次一見鐘情的浪漫故事。

　　那時我在工廠上班，班上一位大姐有意無意地帶我去她家。他是她的小叔子左剛。我們就這樣認識了。

　　他很帥，看上去也很陽光。一直以來，我都喜歡帥帥的男孩。

　　那一年，我22歲，鮮嫩，純情。

　　他的工作不錯，收入可以。那一天，我們聊天到很晚很晚。

　　第二次見面，他就帶我去了他家裡，拜見了未來的公婆。他們一家人都很喜歡我。然後他見了我的父母，老人也很滿意。于是，用了一個月的時間，我經曆了生命中最閃耀的狂熱的戀愛。一個月後，我們手牽着手心跳不已地領了那張大紅的證書。那一年的春節前，我們擁有了一份幸福的婚姻。

　　但是幸福總是短暫如斯。

　　結婚不久，左剛就從單位一次性買斷工齡，成了無業人員。之後他就開始了漫長的求職道路，卻總是高不成低不就，一直就那麼荒廢着青春年華。他又并不甘心，時常道聽途說了什麼生意賺錢，就輕易投進去，而每次的結果都是賠掉。這樣的幾次之後，他買斷工齡的那筆錢就全打了水漂。兒子出生後，我們三口就全靠我每月的500元工資生活。三班倒，我每天回到家都累得臭死，還要面對一個無所事事的老公，那樣的拮據不堪想像。

　　那時我母親在小區裡開了家百貨店，左剛有時會去。可是後來發現店裡的錢常常丢失，莫名其妙地。一次又一次之後，我們終于找到了破綻，發現是左剛在偷拿錢。他先是不承認，後來在事實面前無法抵賴，認了。我那時氣得想打自己，徒有光鮮的外表，怎麼會做這樣的行徑？

　　曾經的美麗漸漸逝去，吵，鬧，冷戰，開始升級。左剛開始越來越晚回家，有時夜不歸宿。有時淩晨回來，會帶回一沓錢，那時沒有多想，以為他打麻将了。隻是漸漸地從别人的旁敲側擊知道，他和一個“小姐”同居呢，那錢的來曆呢？鄙視，讓我再也無法接受他。

　　于是隻剩下了離婚一條路。但他死活不同意。我向法院起訴，他們一家都到法庭上喧鬧，把我說得一無是處。慶幸的是，法官是清醒的，搞清了事情的端倪，給了我一個自由身。

　　我把所有的東西都留下了，隻收拾了自己的衣物，離開那個曾經給過自己幸福的家。

　　2歲的兒子留在了那裡，從此天各一方。再沒有見過。

　　放縱，欲花之孽

　　這場婚姻就像鬧劇，戀愛一個月，結婚三年，卻落得滿身傷痕。

　　離婚後我租了間小屋子，從單位辭職出來做保險，收入逐漸增多，而内心的空虛卻悄然增加。

　　如果沒有這個過程，一個女人永遠體會不到什麼叫真正的空寂。

　　婚前，女人把自己的身體看得很重，珍視自己的所有。而一次婚姻卻賦予一個女人太多太多的變化。就像花兒敗了，不再有嬌蕊珍藏，每個孤單的夜，卻被欲望折磨得難耐。

　　這個時候，我開始喜歡上了年輕時去過的舞廳，那裡是認識陌生人的好去處。時過境遷，曾經的青春與美好不再，不加掩飾的欲望在男人女人之間湧動。

　　于是，每個夜晚來臨的時候，我都會尋找一身符合心情的行頭，獨自潛入舞廳，尋找機會，結識每一個可能認識的異性。

　　第一次跳舞的那個男人很像左剛，在一晚熱舞之後，我們兩個非常默契地相跟着出了舞廳，接下來，他去了我的住處……

　　一切，竟是這麼簡單……

　　我絲毫沒有異樣的感受。

　　第二天醒來，我照常工作，做業務，見熟悉的和陌生的人，世界沒有任何變化，我心裡很坦然。

　　從此，我愛上了這個遊戲。

　　和不同身份不同年齡的男人交往，放縱。短的一兩個月，長的幾個月，慢慢地就失去了聯系，很自然，誰也不尋找誰。這樣的關系很輕松，沒有傷害，因為沒有愛，無所謂付出，又沒有經濟上的牽絆。

　　其實對于一個二十幾歲的女人來說，婚姻在最初的刹那依然有夢想，但是，這樣放縱的生活完全抹殺了我對男人的最後一絲幻想。因為男人和女人，能夠簡單到隻有上床的關系，一切的感情在這裡就都沒有了意義，彼此都是互相利用。兩年多，我的生活裡出現了十幾個男人，沒有一個男人對我是真心的，都如匆匆過客，登場謝幕，循環往複。

　　十幾個男人，每日的放縱，其實留給我的，隻有更加空虛的空虛。除了這些，還有一身難言的病。後來我忽然厭煩了這些，因為這一切讓我感到疲憊。我辭了職，退了租來的房子，回到父母家休養了一段時間，生活也安靜下來。我不再去舞廳，所有的浮華一下子就都謝了幕，最後隻留下一個男人，一個有家有妻子有兒子的中年男人，一兩個月見一面，說不上算什麼關系，好像都是一種需要。

　　情動，無香之花

　　就想過一種安穩的生活了。

　　找了家美容院學習，輾轉幾家美容院做美容師，每天打交道的全是女人，生活好像一下子從一個方向轉向了另一個方向。

　　收入很低，每月隻有四五百元，隻夠基本的生活費，每天按時上班下班，工作到很晚，有時很疲憊。過了一段這樣的生活後，心裡便又生出了渴望，一種邂逅浪漫的渴望。

　　于是就“認識”了祥。一個從未謀面卻談情說愛的男人。

　　很信緣。

　　那是一次下班路上，給一個朋友發短信約吃飯的地點，卻因為錯了一個數字而發到他的手機上。他回過電話來，我向他道歉，他很禮貌地挂了電話。但我卻被他的聲音深深吸引了，那是一個成熟男人的自信又堅實的聲音，純正的普通話，渾厚的男中音。我悄悄地存下了他的電話号碼。

　　十幾天後，我給他發了一個問候的短信。

　　他回複了。他已忘了我是誰，但當我提起那天的錯發短信後，他流露出驚喜。

　　那之後，我們成了短信和電話裡的朋友。從日常聊天開始，直到最深的情感的表達，一切，就漸漸地發生了。

　　這一次，感覺很奇特，感情也動了又動。

　　他是一家大型企業的中層，身肩重任。平日裡他應該是那種不苟言笑的威嚴的男人，因為工作性質的原因，他的身邊也很少有女性朋友。而他對家又是很有責任心的男人。我的出現，我們的談話，我們的默契，我們的交流，一切的一切，讓他沉寂的心動了。他會在忙碌的空隙給我發個短信，或者在我下班後給我打電話，最長的電話從夜裡8點多持續到第二天淩晨3點。那是一種很奇特的感覺，像有說不完的話。

　　感受他的一點一滴，他的成熟正直責任心，我覺得我已經愛上他了，如果有機會能讓我擁有他的話，我想我會很溫暖很幸福。但我知道，我和他是不可能的。

　　他有一個幸福的家，他永遠不會背叛他的家庭。那天因為我實在想他打電話給他結果被他妻子接了電話，他妻子因此給他寫了三頁的信，訴說對他的愛批判他的背叛。他們之間是這個社會難得的純淨，他因此幾天不再理我。但我卻割舍不下這份感覺，我每天給他發一個短信，沒有回信沒關系，我依然不停地發。發到第二十一天的時候，他終于回信了。他說他一直在控制着自己不回複我，但他堅持不下去了，他被我感動了。

　　于是又有了短信與電話的聯絡。

　　他說永遠不會見我，因為見了我會深陷。我說我是一個平凡的人，平凡到平庸。他說他不會在乎一個女人的容貌，他在乎的是心靈的交流。

　　我知道我們這輩子是不會見面的。因為一見面，一切的一切可能都會打破。

　　到現在為止，我有這樣一個電話裡的愛人。

　　我不想結婚。

　　許多人都在為我着急，但我不，女人為什麼一定要結婚？為什麼要把自己交給一個未知的未來？婚姻是一個賭局，不在乎你下的賭注大小，輸赢卻不由自己。所以，我不想讓自己再成為賭局裡的犧牲品。我已經為一場失敗的婚姻失去了青春、兒子，埋葬了愛情，我還要再為一個形式上的婚姻預支未來嗎？

　　所以，我決定獨身。

　　我現在還年輕，年輕讓我有資本擁有我想要的許多東西。有一天我也會老去，但婚姻不是老去後的唯一支柱。

　　左剛現在依然是無業遊民，他的父母很寵他，靠幾百元的退休金維持着一個家的生活，而左剛依然不清不白地和“小姐”在一起。據說他們有過結婚的想法，被他的父母罵回去了。兒子已經7歲了，上學了。我已經5年沒有見過他，他在我心裡的樣子停留在了2歲的時候，7歲的他長成什麼樣了？我不知道。也不敢知道。我不見他是因為怕見了他會讓自己動了恻隐之心，再次接受那個劫一樣的婚姻。

　　去年夏天的時候，左剛的母親帶着兒子去過我父母那裡，想讓我和左剛複婚。我沒見到他們，但我卻在心裡冷笑了。我鄙視那樣的男人，怎麼可能讓他成為我生活的一半？

　　用孤獨祭奠曆史，挺好。

　　用意識感受感情，也很好。

　　我覺得我擁有很多。

　　後記

　　曼林在講述她的故事的時候，常常陷入一種無意識狀态，她會眼睛擡向屋頂，喁喁自語。

　　我知道，她講述的一切，很真實。

　　而這真實，卻在一點點撕裂着一些看似美好的東西。比如耳邊萦繞的可以讓塵嚣歸零的音樂，比如由裝修而架構出的一個浪漫美麗的氛圍，比如看上去内斂穩重的曼林。

　　每個人都是自己骨子裡的瘋子。

　　不知是不是有位大師說過這樣的話。

　　花非花。

　　我們必須承認，這是一個真實世界裡存在的一種真實的生活态。曼林這樣的女人，左剛那樣的男人，以及，祥那樣的男人，舞廳裡那樣的男人……

　　要詛咒靈魂裡的群魔亂舞嗎？還是繼續顧影自憐地放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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