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底明白了結婚第一年為何被稱為紙婚年,因為它單薄得經不起一點點破壞。我也到底明白了,婚姻裡一點點的信任和寬容,有時候會讓你守住莫大的幸福和溫暖。
結婚三個月零八天的時候,我便和陳冬翻了臉,我搬到隔壁的房間,不允許他進入。我晚歸,下班後一個人去舞廳閑逛,去酒吧買醉,在外面呆到晚得不能再晚才回家,然後,拒絕同他說話,拒絕他的關心,包括拒絕他的求歡。陳冬問我原因,他從最初的試探到最後的焦躁,無數次問我,我卻始終沒有回答他這一切僅僅是因為他藏在抽屜深處的一張軟盤。
那張抽屜,結婚之後我好像始終沒有注意過,裡面放着陳冬一些零散的收藏,也很少見他拿出來把玩。可是,六月的一個下午,我想慶祝一下我們新婚一百天,心血來潮要徹底地收拾房間,無意間就看到了它——淡綠色。方方正正的身子,很安靜地躺在抽屜最裡面的一個盒子裡,同另外一些盤雜亂地放在一起。我注意到它,是因為那上面用玫瑰色的彩筆畫了一顆心,還寫着“蘇青”兩個字。看到它的瞬間,我聽到自己的心跳,雜亂無章,猶豫了片刻,我最終打開了它。
之所以猶豫,是因為我能夠想象到,裡面記載的東西無非是一個女孩子和她的過往,我知道誰的心底都會有些無法與人分享的私密,可是,巨大的好奇心緻使我最終還是看了那些東西。于是,那個下午,在陳冬下班之前,我咬着唇讓自己忙得團團轉,不允許自己哭出來。屋子裡很暖,我卻覺得自己冷徹心扉。在那張軟盤裡,我看到了他長達很多年的癡戀,他為了那個叫蘇青的女孩子做盡了戀愛的人可以想象到的傻事情。
其實,我介意的是從來沒有想到陳冬會把他的過去隐藏得那麼深,戀愛的時候我曾經問過他過往有沒有女朋友,他說算是有。很短,無疾而終。可是,他同那個叫蘇青的女孩子,長達這麼多年執著的付出叫什麼?
我選擇不原諒,于是,沉默。
這樣的情況又持續了兩個月,我開始考慮我們的婚姻。這兩個月裡,陳冬始終沒有弄明白原委,開始他還是不厭其煩地問我,過後,便和我一樣保持了沉默,于是,家裡始終冷冷的。
單位裡的同事方林一直在或明或暗地向我示好,我接連兩個月裡的沮喪和難過都被他敏銳地察覺到,他請我吃飯的要求被我無數次拒絕後,他開始注意我的行蹤,并且不止一次在各色酒吧裡碰到我,不厭其煩地一次次送我回家。
八月的一天,剛剛下過雨,空氣裡還有潮濕的氤氲,方林在灰姑娘酒吧找到我,他坐在我對面,問我到底為什麼,他說:“這樣折磨自己和陳冬,對你們的婚姻沒有益處的。”當幾隻科羅納的空酒瓶東倒西歪地擺在桌面上的時候,我便對方林說了那張軟盤,軟盤上記載的内寄,陳冬的隐瞞,還有我在意的關于婚姻裡面的忠誠。方林坐在我身邊始終看着我,酒吧裡的燈很暗,我看不到他的表情,隔了好久,聽到他說:“都過去了,不要再介意了。”
可是,我怎麼能過得去,想想陳冬的隐瞞,就可笑自己先前自以為是的幸福,那張小小的軟盤,讓我覺得陳冬變成了一個最熟悉的陌生人。我連和初戀男友的第一次牽手都告訴了他。他竟然隐瞞得這樣深,好像他的生命裡确實沒有過那個叫蘇青的女人。
方林送我回家,我轉身的時候,他喊我的名字,輕吻了我的額頭,在我耳邊低吟:“你要好好的,不然我會心疼。”那一刻,我沒有注意到樓上陳冬黯然失色的影子。
回到家,陳冬沒有睡,靠在沙發上冷冷地看着我:“這就是你不理睬我的原因?”我扭身去睡,說:“真龌龊。”這句話激怒了他,他毫不客氣地給了我一個耳光,嘴角立時有了腥甜的味道,過往的那些甜蜜的場景,仿佛千裡之外,我心底殘存的能和好的奢望就在這個耳光中灰飛煙滅了。
接下來的幾天,下班後,方林一直陪着我,他說不放心我一個人。他的眼睛裡真誠的憐惜,對于這個時候的我,無疑是溫暖的。
一個星期後的一天下午,我就看到了陳冬和一個女孩子進了上島咖啡店,女子二十四五歲的樣子,身材修長,穿白色的羅紗裙,進門的時候甚至親昵地挽了陳冬的胳膊。
我相信陳冬也看到了我們,可是,他還是很快地轉了身。你看,愛情是多麼脆弱的事情,僅僅一百天,最初那些關乎天長地久的愛情誓言都輕易地抛卻了。
我回家的時候陳冬還沒有回,我打他的電話,背景是一片嘈雜,有酒吧裡的狂歡和迷亂。整個晚上,半夢半醒之間,我一直在做夢,夢見那些黑色的字體跳出來,炫耀地在我眼前跳着舞,還有個紅唇白衣的女子,偎着陳冬,笑得像三月的榛花,躺在床上,我體會着痛徹的煎熬。
清晨,我打陳冬的電話,告訴他,我們離婚吧。我以為會有些挽留或者悲傷,可是,我隻聽到話筒那端問我幾點鐘去辦手續。
離婚後,生活有了很大的變化,我努力讓自己的時間充實起來,我練瑜伽,做美容,學了花藝,讓每個人都能感覺我的生活沒有因為離婚而變得失敗。是的,他們看到的都是光鮮的我,那些暗夜裡的煙、整夜的失眠和寂寞的CD是我一個人的事情。
我也開始赴方林的約會,隻是,在他說話的時候常常走神,想起神情酷似的陳冬,很多時候,張口而出的名字經常是錯的,幾次下來。自己都覺得索然。後來,周末的一天下午,經過大觀園的過街天橋,想起陳冬說過的關于一輩子的話,我一個人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蹲下,淚就流了滿面。
聽到别人說起陳冬的消息,說他開始談戀愛了。有次,在街頭的超市遇到了他,隻一刹那,淚就模糊了眼睛。他身邊的女子在試一款口紅,他索然地在旁邊的椅子上坐着,瘦了,看起來卻不怎麼快樂,因為那個表情不是愛情裡面的人應該有的樣子。我們相互看到了,他看我的眼神裡有留戀還有傷感,他張了張口,身邊的女子已經挽住了他的胳膊,我轉過身大步地離開了。眼淚卻撲簌簌掉下來。我知道,他還是愛着我的,我也是,可是我們再也回不去了。
偶然的機會出差去另一個城市,見到了羅選,陳冬的朋友,熱情直率,非要請我吃飯,盡盡地主之誼。他一直稱我為嫂子。席間,幾次我都想告訴他,我和陳冬已經離婚了,但是一直都是他在講,他說:“嫂子,我要好好敬你一杯酒,陳冬圓了我多年的夢想。”他打開手機給我看,屏幕上有個溫潤的女子一臉笑意,她的容顔曾經反反複複的出現在我失眠的夜裡,這就是那個下午同陳冬在一起的女子,我又怎會不記得?可是,我聽到羅選說,我女朋友,蘇青。房間裡有些冷,我開始痛徹得明白,很多事情一定不是我想象的。
那張軟盤記載的事情是真實的。隻是故事的男主角叫做羅選。羅選說:“對蘇青,越愛得深了,越不敢說,唯恐連朋友都做不成,隻有委托陳冬去幫忙,蘇青出差去你們的城市,大冬約了她,告訴了她我十幾年的癡戀,并且把我離開這個城市沒來得及帶走的軟盤也送給了她。”軟盤?我一陣眩暈。聽到心底嘩然而響的碎的聲音。
我離開的時候,羅選還很高興地對我說:“嫂子,蘇青今天值班,改天叫她跟我一起來看你。”我說不用了,我已經不是你的嫂子了,我和他離婚了。我發現,我隻能說出“他”來,我甚至不敢叫大冬的名字,那個名字讓我的心口有撕裂般的疼痛。撇下驚愕的羅選,我回到酒店,天空适時地下起了雨,整個城市陌生而蒼涼。
而我也終于知曉了。毀了我們的婚姻的不是那張軟盤,而是我們自己。婚姻裡的我和陳冬是多麼的幼稚,那麼簡單的事情,說明白隻需要幾分鐘的時間,我們卻執拗地選擇了對峙和沉默。可是,命運裡面,不會出現如果,那些過去的,就真的是過去了。
先前,陳冬說過,一年的婚姻叫做紙婚。
我到底明白了結婚第一年為何被稱為紙婚年,因為婚姻充滿了變數,因為多姿多彩的生活充滿了誘惑,因為它單薄得經不起任何的猜忌和破壞。我也到底明白了,婚姻裡一點點的信任和寬容,有時候會讓你守住莫大的幸福和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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