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訴人:憶梅,女,38歲,護士
風吹過琴弦,一陣低吟淺唱,馥郁的花香拂面而來,清新甜美得如同生命最初的感動……
黑白背景色的畫面交織變化,我瞥見了少女憶梅的身影時而在花影橫斜中若隐若現,時而在明亮的光暈下甜美微笑,眉目疏朗、俊秀靈氣。光影飛快旋轉,輕愁在流年中蕩漾,青春的情懷啊,又該歸往何處?那些殘存的憂郁,如同不願成熟的梅子,永遠都是那麼青澀疼痛,最終在時光裡劃下了難以平複的傷痕……
純真年代沉默的愛
從小,我便是一個内向的孩子,害怕見到生人,害怕與别人說話。進入青春期後,我更加内向起來,孤僻的性格使我與周圍的環境隔絕,我沒有朋友,也從來不與同學玩耍。
隻有西洲是個例外。他是個白皙陽光的男孩子,笑起來會露出雪白整齊的牙齒。第一次見到西洲是初一報到的第一天,那一天西洲遲到了,整個教室隻剩下我前面的座位是空着的。他走到我面前問:“請問這裡有人坐嗎?”我搖搖頭,西洲沖我笑了下,露出了雪白整齊的牙齒,他笑得那樣好看燦爛,好像一束陽光射進了我孤僻封閉的内心,沒等我回過神來,他已經坐在了我前面的座位上。
西洲和我成了前後位,他的開朗活潑無時無刻不在吸引着孤僻憂郁的我,我很想與他多說幾句話,可是内向的性格使我怎麼也開不了口。西洲似乎明白我的心思,下課時他總會主動找我說話,慢慢地我們就成了朋友。西洲,是我平生的第一位朋友,也是唯一的朋友。
随着青春期發育帶來的諸多身體變化,我羞怯且欣喜,心理也更加敏感細膩。我看着鏡中的自己一天天地明眸皓齒地鮮妍起來,看着身體的曲線一天天明顯起來。在與西洲的相處中,朦胧的情愫開始滋生,它青澀而誘人,如同我們正在發育的身體,如同初夏時節尚未成熟的梅子。
一晃到了初三,西洲長高了,眼神愈加明亮,聲音也渾厚起來,已經是一個大男孩的樣子。我們還是好朋友,隻是我的心頭多了難以言說的情愫,西洲的眼神中多了一抹憂郁色彩。
西洲和我無話不談。西洲說,他喜歡上了一個女孩子。他說那個女孩很漂亮,他說那個女孩很文靜,他說他從來沒有這樣在意過一個人,他說她讓他第一次感到了心跳的感覺。
西洲在說這些的時候,我的心一陣陣狂跳,幾乎要跳出胸膛。西洲,你知道嗎,你面前的女孩的心是為你而跳的,你的心跳又是為了誰?是為了我嗎?
“她是誰呀?”我輕輕地問,我生怕西洲看到我漲得通紅的臉龐,但很快我就意識到這種擔心是多餘的,因為與西洲認識三年多來,他從來都不曾正面看過我的臉。和我說話的時候,他的眼睛不是看着地上,便是四處遊移。
“飛鴻……”西洲珍重地道出了這個名字,我仍微笑着看着他,心卻早已碎成了一片片……
可是,飛鴻是高高飛翔在天空上的,又怎麼會甘于停留在江心的一塊小洲?初中畢業後,我上了衛校,西洲上了一所高中,我們依舊是無話不談的朋友。西洲總會向我傾訴着他被飛鴻拒絕的痛苦,我安慰着他,心裡也有着說不出的苦:為何我這樣一個美好的姑娘就在他眼前這樣愛着他,他卻視而不見?
我嫁的人有他的影子
又是三年過去了,我和西洲各自從學校畢業,我被分配到醫院工作,西洲則即将入伍服役。此時,我已經是19歲的大姑娘了,我是那樣美麗那樣鮮豔,可我心愛的人,從來都不曾流連于我美麗的容顔。
六年的時光沒有改變我和西洲的距離,我們還是親密的好友,但我總覺得有一條鴻溝,我怎麼都無法逾越。
我從來沒有對西洲訴說過我對他的情意,但我相信他應該是能感受到的,他在裝傻,一想到這,我就好難過好難過。
在衛校上學時,我認識了南浦,一個酷似西洲的男子,無論是容貌還是舉止,他們都非常相像,在他身上我看到了西洲的影子。唯一不同的是,南浦會用他溫柔的目光盛贊我的美麗。我陶醉于這種感覺,但我也清楚地知道南浦不是西洲,我真正愛的人是西洲。哪怕西洲不看我一眼,我也喜歡和他在一起的感覺。
然而,在西洲生日那天,他卻打破了我的這個夢想,狠狠地傷害了我。每年他過生日,我都會送張卡片給他。那天我送卡片時,西洲突然說了這樣一句話:“你怎麼不找男朋友呀,你應該去找男朋友。”
聽着西洲的話,我的心一下子酸疼酸疼了,我覺得好委屈好委屈,我想我這樣好的女孩子,一心隻喜歡他,不願意去接受其他的男子,他卻要我去找男朋友。
淚水已經湧到了眼眶,我強忍淚水奪門而出,跑了好遠才停下來,蹲在角落裡号啕大哭。淚水哭幹了,我做了一個負氣的決定。
南浦很快成了我的男朋友,在西洲入伍前,我還帶着南浦去見了他,西洲的神情明淨,沒有一絲一毫的波動,那一刻我徹徹底底死了心……
西洲去了部隊,我和南浦的戀情平淡地發展着,南浦和西洲有着太多相似之處,很多時候我覺得我是愛他的,雖然我分不清楚我是愛的真的南浦還是西洲的影子,兩年後我和南浦結了婚。
應該說我當初負氣的選擇雖然不理智,卻非常正确。南浦有優厚穩定的工作,人品很好,感情細膩的他總能照顧到我情感的每一個波動。一年後,我們有了女兒,我以為生活就會這樣波瀾不驚地過下去,但西洲的歸來輕而易舉地打破了我的甯靜心境。
多年的情誼竟成苦酒
1992年的冬天,西洲退伍回來了。
聽說西洲回來,我的心突然暗流湧動,曾經的企盼與愛恨情緒洶湧而來,那麼強烈,我再也無法平複内心的波瀾。我一定要去見西洲!
醞釀了千言萬語,當我真正站在西洲面前時,我突然失語了。西洲,我沒有一刻不在想念你,我多麼想告訴你,可我卻什麼都說不來。
我要把在心中隐藏了多年的秘密告訴西洲,我偷偷回過身,寫了張字條給他。我說我一直都隻喜歡他,他是我的第一個戀人。
在我的面前,西洲看完了這張字條。然後,他看着我,我注意到一絲傷感情緒從他的臉上掠過。
“梅子,我辜負了你,很可惜……”良久,西洲在一聲長歎後說。
我低下頭,顆顆淚珠無聲滾落。
淚眼模糊中,我感到有一雙溫暖的手在輕輕撫摸我的臉,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已經在西洲的懷裡了,我感覺這一切恍惚是一場夢,我好怕這場夢會醒。
西洲把我抱得越來越緊,我嗅到了越來越濃的欲望氣息:“梅子,别走。”
“不!”我一把推開了西洲,委屈的淚水決堤而下。
我已經結婚了,無論我曾經怎樣愛西洲,我也不能夠背叛南浦、背叛家庭。更令我痛心的是,西洲怎麼可以這樣對我,他明明知道我已經結婚,我不敢相信眼前的西洲是那個我愛着的燦爛澄澈的西洲。
這一次我拒絕了西洲,然而當西洲再一次擁住我的時候,我再也無力抗拒了。他的眼神那樣明亮,閃爍着夢的光彩,我徹底淪陷了……
激情過後,我無比羞慚,我竟然做了對不起南浦的事!在反複鬥争後,我向南浦坦白了一切。
聽着我的講述,南浦一直低頭抽着煙。我好害怕南浦會承受不住,我以為南浦會因此離我而去。沒有想到的是,南浦原諒了我,但有一個條件,那就是起訴西洲。
我不想讓南浦難過,也不想昧着良心起訴西洲。自責、痛苦、内疚的精神壓力将我重重包圍,終于我崩潰了……我得了精神分裂症,住進了精神病院治療。
從那以後我再也沒有和西洲聯系過,一個月後我出院,聽說因為我的事情,西洲失去了事業單位的工作。
西洲,他大概是會恨我吧!我的心已經是撕裂成一瓣瓣,誰能想到我們多年的情誼竟會釀成一杯這樣苦的酒!
人生若隻如初見
出事以後的14年來,我和西洲雖然在同一座城市,卻再也沒有聯系過。偶爾,在人潮洶湧裡看見他的身影,心情會抑制不住地激動,卻沒有半點上前打招呼的想法。他肯定是看不見我的,正如年少時我們日日相伴他卻從不看我的臉。
我還會經常想到他,想到年少時的純真情愫,想到那場情難自禁帶給我的羞辱。西洲,這個名字讓我又愛又恨。
去年的時候,久不聯系的同學突然給我電話,說要聚會。當時我随愛人在南通,接到電話激動不已,放下電話,我的手仍在顫抖。因為,這場聚會是西洲組織的。快二十年了,他仍能輕易地左右我的心情。
闊别了十幾年後,我終于在聚會上能夠和西洲坐下來交談。這些年來,西洲生活得很平靜,他結婚了,愛人是他的同事,也有了一個孩子。說起十幾年前的事,西洲說他曾經很恨我,但是想到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任,也就不恨我了。在說這些的時候,西洲的神情很淡漠,我從他的眼睛裡看到了疏離與隔膜。在他平淡的語氣裡,我看見繁華紛揚而落,有年少時的友誼,有成年後的恩怨糾葛,就這樣輕飄飄地随風遠去了……
同學聚會後,我又病了,休養了幾個月才好。我總會想起坐在我前面的少年,笑時會露出整齊雪白的牙齒,會和我對面聊天,我們朝夕相處了6年,多好!那是我生命最純美的花朵。現在,我們卻這樣陌生,中間隔着許多傷害、恩怨與背叛。如果,一切的一切都能夠像我們初遇的時候那樣美好該有多好!西洲,除了他我再也沒有朋友,我對他傾注了最深的感情,最後我還是失去了……時光流轉中,飄零了許多記憶,在一次次的想起裡,我無限傷感,痛徹心扉,那又有什麼用呢!
“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西風悲畫扇。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憶梅的感傷想必許多人都曾經曆過。有些人終究是要失散的,在沉浮無定的紅塵裡,能把握的隻有自己的心而已。如果,總是把悲寄托在外物和他人身上,就容易生心病,相信隻要憶梅打開心結,心病自然會不治自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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