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訴人：龍兒(化名)，女，30歲，護士

　　龍兒說她不方便來徐州，問我可不可以電話傾訴。于是，一個靜靜的夜晚，龍兒的故事在她略帶方言的溫言軟語中沿着電話線傳遞過來。

　　和他交往，是因為愛上了那個家

　　2001年端午節，一次老土的“相親”。我去了阿陽家，因為男主角不在，我首先見到的就是阿陽的姐姐和爸爸媽媽。

　　阿陽出現的時候，我的心裡不由升騰出些許失望。哦，他不高大，人很平常，還有些胖——這和我想像中的“白馬王子”可有着天壤之别啊！阿陽看起來特老實，也不說話，我倒是和阿陽的姐姐聊得好開心。

　　臨走的時候，阿陽對媒人說：“娘娘，來玩啊！龍兒，你有空也過來啊！”我低着頭說了一聲“好”。

　　說來令人啼笑皆非。後來我選擇阿陽做男朋友不是因為喜歡他，而是因為喜歡上了他那個漂亮随和的姐姐。隻一眼，我心裡就升騰起一個怪誕的念頭：如若身為男子，定要抱得“美人”歸(我可不是有特殊的性取向，隻是看到賞心悅目、和我脾性相投的姐姐真的好歡喜)。

　　選擇阿陽做老公不是因為愛上他，而是因為我好喜歡公公婆婆，好喜歡他們家和睦溫馨的味道。我是湖北人，在重慶上的醫專，然後又在重慶工作，常年在外，“家”對我充滿了誘惑。

　　阿陽在船上做廚師，一周回家一次。不久他就打電話約我去他家。想到要見到姐姐，可以感覺到家的快樂，我開心地答應了……從此，我和阿陽也就開始“玩朋友”了。

　　阿陽對我很用心。隻要他跑船回來，驕陽似火的中午，他也會在火辣辣的陽光下等我下班。看着他微胖的臉上大滴大滴的汗珠，我的心就會氤氲着甜蜜的感動；阿陽會做好多好吃的菜，特别是拿手絕活“火鍋魚”，總會讓我忍不住大快朵頤，現在說起來嗓子裡還有滑嫩爽口的麻香；沒多久，阿陽就“子承父業”，像他爸爸那樣把工資交給我了……

　　是的，阿陽就用點點滴滴的細節向我傳遞了他對我的愛。而語言上他是從來不會浪漫的。他和我不同，他不善于表達。而我，喜歡叽叽喳喳，心裡藏不住秘密。阿陽和他的家人對我特别的滿意，因為無論相貌、才華我都不遜于他。所有人都等着一場婚姻為我們的幸福劃上圓滿的句号。

　　新婚之夜，我們彼此約定

　　可能是為了考驗我對阿陽的愛到底經受不經受得住考驗，老天給我出了兩道難題。一道是忽然就傳來了阿陽即将下崗的消息。好友都勸我三思而行，阿陽那麼普通，再說經濟是基礎……我沒有退縮，我不會在阿陽遇到“坎”的時候離開他。另一道難題是當我春節把阿陽帶回湖北時，盡管阿陽盡心盡力下廚房，但隻赢得了爸爸的贊同，媽媽卻堅決反對。我費盡九牛二虎之力說服了媽媽，男人長得帥讓人缺乏安全感，阿陽心眼兒好，我喜歡他……

　　第二天一大早媽媽紅着眼圈說，“龍兒，媽媽想了一夜，我們最心疼你這個女兒，原想你能回我們身邊的……隻要你認為你此刻的選擇日後不後悔，我們也不阻攔了”——是，從小被父母嬌寵慣了的我就從未為什麼事妥協過，我願意為我的選擇付出任何代價……

　　2002年5月我成了阿陽的新娘。新婚之夜，我們沒有卿卿我我，而是促膝長談。阿陽說，“龍兒，我已經向你坦誠過你不是我的第一個；我對你的第一次沒見紅的醫學解釋也深信不疑。不管怎樣，婚前所有的事情都成為過去。從現在起，我們就有家庭的責任了，我工作的性質決定不能常常陪你，你守得住這份寂寞嗎？”我問，“阿陽，人都說你們船上一個家，岸上一個家，那你會對我們的婚姻負責嗎？”我們約定：彼此信任，對婚姻忠誠！我還讓阿陽答應我，隻要我不跟他離婚，他就絕對不可以提出結束婚姻的要求！那天我睡得很熟，很踏實。我想幸福就是彼此緊握的那雙手傳遞出來的信任和愛吧！

　　婚後和公公婆婆住在一起。他們待我像親生女兒一樣。所以盡管阿陽很少有時間陪我在家，我仍感覺自己無比得快樂和幸福。

　　醫學解釋，讓他有了疙瘩

　　不久，我發現自己懷孕了。這已經是我們的第二個孩子！認識幾個月後我就住進了阿陽的家。而第一次在一起我們就有了愛的結晶。因為那時阿陽還沒見過我爸媽，所以盡管阿陽想留下孩子，我卻執意不肯……為此我幾乎付出了生命：藥流導緻大出血，是婆婆發現躺在血泊之中的我，将我送去醫院急救……可這個孩子我們仍然無法保全啊：我一直有些發燒，打了點滴，和阿陽商量後決定流掉這個孩子！

　　2002年春節前後，我突然感覺下體不适。在某性病專科醫院工作的我就地進行了婦檢！結果令我難以置信——我居然得了性病！清高如我，驕傲如我，潔身自愛的我，怎能接受這樣的結果？我懵了，然後立刻醍醐灌頂般想到阿陽。一定是他！一定是他傳染給我的！自始至終我隻和他一個人在一起啊！

　　我冤枉了阿陽！他沒有患性病！我立刻崩潰了：天啊！“見紅”事件已讓阿陽疑窦叢生，如今這病更讓我百口難辯啊！我感覺到壓抑的窒息，我甚至不知所措。我真的不想活了！

　　阿陽沒有怪我，也沒有責問我。但我敏感的心感受到了他内心的隔閡。我多想他能夠開口問我“為什麼”？可是他沒有。他很冷靜地面對我的淚流滿面，他說回家拿錢治病吧！而對我的尋死覓活，他亦步亦趨地看着我。

　　寒風凜冽，吹得我一心的寒。我不知道該怎樣讓阿陽相信我，我哭得一塌糊塗：“阿陽，我真的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啊！若是我心裡有鬼，怎麼會選擇在自己的工作單位婦檢？若是我心裡有鬼，怎能向你興師問罪？”阿陽說，“龍兒，别說了，我信你。”

　　雖然阿陽看似釋然了，可我心裡的疙瘩解不開啊！資深醫生對我說，“你流産大出血後，沒有休息繼續上班，身體免疫力自然低下，這就埋下了‘醫院性傳染’——間接傳染的隐患。”唉，又是醫學解釋……

　　我堅持在本院治療，一是用藥經濟，二是我想直面一切。如果我瞻前顧後，怕是會被湮沒在唾沫星子裡，我的心将永遠黯淡無比。半年後，我康複了。

　　追求完美，讓我身心俱疲

　　一晃就到了年底。我開始焦慮不安。我好怕大出血、流産會影響生育啊！我不知道老天什麼時候才會賜給我一個可人的孩子。女兒真是上天派來的小天使，2003年女兒的降臨給我帶來了無窮的快樂。

　　可是女兒一歲的時候，各種壓力開始接踵而至。阿陽下崗又返聘，起起落落。婆婆查出患了肺結核，住院治療。而公公一直高血壓，單位又派我學習……我感覺到自己每天就像一個陀螺，即使疲憊，也要抽上一鞭子，轉啊轉個不停。雖然公婆經濟富裕，從不用我們的錢，我們掙錢自己花，但我們兩人收入很低，再加上因為我生病治療不能告訴公婆，開銷不少，期間阿陽投資開館子賠了不少……很多苦水，我都隻能默默地咽下去啊，這和我想像的完美的幸福家庭有着天壤之别啊！

　　時間一天天走過，我愈來愈郁悶。阿陽那時又在郊區開了家館子，一周或是他回來一次或是我去一次。阿陽本身就很辛苦，家根本就不可能指他照顧。我好累啊！我上班本來就很累，還要擔心公公的高血壓，婆婆的肺結核。我要監督他們吃藥，給他們挂點滴，給婆婆找偏方。在我内心深處還有一個恐慌：女兒那麼小，婆婆的病……搬出去住吧，不光積蓄很少，更怕傷害公公婆婆那顆愛我的心啊！我想一切都完美：夫妻恩愛，孝敬公婆，女兒能健康快樂的成長……可這一切讓我身心俱疲。而在日複一日的相處中，因為我的直脾氣常惹婆婆不悅，婆媳關系似乎也有了一些微妙的變化。畢竟我們教育孩子的方式不盡相同。畢竟我是兒媳啊！

　　就這樣跌跌撞撞一路走來，轉眼到了今年的春節。公公因為血壓高又摔倒了！我緊張得幾乎喘不過氣來。好在是虛驚一場，可我一想起就心有餘悸。于是就特别想讓阿陽在家的附近開館子或找工作，畢竟兩個人去面對越來越大的壓力應該更好些。

　　或許是我任性慣了，或許是我的語氣有些命令式，阿陽不聽也不說話。我急了：“你必須回來！我要累死了！爸爸媽媽有病，孩子又小，你不回來，我也出去找錢，日子就不過了！”阿陽仍然不置可否。我心急火燎地給他一個期限：五月前必須回到我的身邊工作……

　　快樂的日子太匆匆。之後我常常夜不成眠。阿陽終于回到我的身邊。而我卻難有絲毫的喜悅。因為失業的他壓力很大，我們不講話也不溝通。因為我怕講出話來語氣不對會惹惱他。我好憋屈啊！我不知自己的身體出現了什麼症狀，總之我連續三天三夜沒有任何睡意！我走路打晃卻睡意全無！

　　阿陽要帶公公去醫院檢查。我也跟了去。其實我是想看看自己究竟怎麼了。那家醫院裡也有曾經的同事，他們看到我很開心，陪着我檢查。而阿陽陪着公公。

　　檢查結果要到第二天才能拿到。因為幾乎可以确診我得了“腦垂體微腺瘤”，我整個人都要崩潰掉了。而當我對阿陽說想在醫院附近住一夜等結果時，阿陽竟然留下我一人和公公走了！一瞬間，我恍惚了：我不知道阿陽是不是真的愛我？是不是真的在乎我？我為這個家做出的一切難道他都可以視而不見嗎？

　　缺少溝通，他以為我出軌了

　　華是我以前的同事，成熟穩重，年齡和我爸爸相仿。他看我哭個不停，就勸導開解我，并用自己的身份證幫我在醫院附近的旅館開了房間。因為單人房告罄，隻好要了雙人房間。起初他和另外一個大姐一起安慰我，晚些，大姐就走了。華說不放心要陪我。他對我說，“龍兒，你老公對你蠻好。你多想了。他隻是不善于表達而已……”

　　我哭得淚雨滂沱。愛我，他會不顧我的感受嗎？愛我，他會不緊張我的病情嗎？愛我，他會舍得丢下我一個人嗎？愛我，他會在接了我的電話後隻說一句“這麼晚了，睡吧！有事兒明天再說”？……

　　我怎能睡得着呢？一夜，我的眼淚幾乎未幹。而華一直在為阿陽編織着各種善意的理由。天亮了，阿陽來了。看見華在房間裡，一言不發。我多希望他能把他内心的真實情感表達出來啊！可是沒有。我的精神崩潰了！四天四夜沒睡覺的我崩潰了！因為結果沒有出來，阿陽竟然說要去找同事玩兒。我的腦海裡隻有一個念頭：阿陽他不在乎我了！我哪還有力氣陪阿陽玩！獨自坐下來，等他。恍然手機響了，華關心地問我怎樣了？我凄然一笑：同床共枕了五六年的夫妻難道還不如一個相處時間不長的曾經的同事嗎？我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我要和阿陽離婚！

　　我的歇斯底裡肯定吓着了華，他急忙來見我。而我發現自己來了月經，褲子要透了。因為都是醫生，平時也不避諱，我就請華陪我去買衣服，而因為等車我們三點才趕回醫院拿結果。阿陽知道華在陪我，又看見我們姗姗來遲，我知道誤會更深了。可我當時就如強弩之末，況且一個正常的男人也應該想到正在來着月經、且四天四夜都未合眼的女人又怎麼可能……心裡坦蕩蕩，我也懶得解釋。

　　回到家，我的行為開始怪異。常常夜裡兩三點起來徑自走出家門。阿陽似乎感覺我時刻都想離開這個家，對我更加冷淡了。後來因為華來探病，因為住院那夜華幫我轉了房間，而我的思維已經得不到控制，說的全是抱怨的話語，阿陽對我的誤會也就越來越深……

　　精神崩潰，我做了一場噩夢

　　阿陽把我的父母全叫來了，而父母來的那一天，我破天荒地睡着了，而且是熟睡！可是後來我莫名其妙地就起來了，接下來發生的事我都無法記得很清楚，恍恍惚惚的，像做了場噩夢：我走到客廳，倒了。他沒有扶我，隻聽見他喊我爸媽的聲音。我好惱，我不想讓父母看見我如此不堪的樣子啊！在洗手間，我又倒了，他仍然喊我爸媽。我好失落，好懊惱，下意識給了他兩耳光！而我也立即被回打了兩耳光！他謾罵的聲音傳進我的耳膜：“你不要臉，把野男人帶回家！”

　　依稀記得華來看我了。試想，如果真的有不正當的關系，他敢登堂入室嗎？阿陽，不管你内心有多少疙瘩，可我始終無愧于心！我依然記得新婚之夜我們的約定啊！可是，現在你這樣說讓我的父母顔面何存，讓我如何再苟活于世？

　　我沖進廚房，拿了把菜刀！我想自殺！可所有的人都會錯意了，他們以為我要砍阿陽。所有的人都圍住我。我瘋了！跑出家門。外面雨很大，我隻知道我好恨！恨一切一切的“巧合”，恨所有的人。我摔了手機，我對追上來的父母說，“我要去死！”我瘋了般跑到醫院，“救救我，有人要殺我……”

　　我真的被送進了精神病院。半個月後，醫生說，情況基本穩定，不需要用藥，關鍵在心态調整。7月，我被阿陽送回了父母身邊。從此阿陽仿佛失蹤了一般。

　　漸漸好起來，我開始思念阿陽，思念女兒。8月，我回到重慶。公婆開門仿佛見了鬼似的，把我拒之門外。找到阿陽，阿陽說，“你曾經跪在大街上求我父母放了你，放你從這個讓你壓抑的家裡出去，你不記得了嗎？”阿陽說，“龍兒你不記得了嗎？你說的那些話，喜歡某某某，你讓我顔面掃地，你太過分了……龍兒，我們真的不能在一起了，離婚吧！”

　　說實話，我真的很難記起生病時的所有事情。隻是知道，自己很喜歡這個家，這個不夠完美的家。我不想小小的女兒沒有媽媽啊！一切都怪我，太追求完美，想做一個完美的妻子、媽媽、兒媳、護士……以緻“走火入魔”。我真的應該學會放棄自己得不到的，珍惜圍繞在自己身邊的一切真真切切的愛。

　　10月，我走出湖北，來到徐州找了份工作。我要調理自己的身體，更要調整自己的心理。我堅信自己會擁有一個健康的心态。而後，我會為找尋即将失去的愛，拯救即将瓦解的家庭而堅持一路走下去……

　　采訪進行了兩個多小時。龍兒說，異地他鄉，自己很孤單。今天把自己的故事一吐為快，舒服了許多。她想請徐州熱心的讀者為她指點迷津：她如何才能擁有曾經的幸福呢？

　　聽完龍兒的故事，打開電腦，點擊了那首《約定》：遠處的鐘聲回蕩在雨裡/我們在屋檐底下牽手聽/幻想教堂裡的那場婚禮/是為祝福我倆而舉行……你我約定一争吵很快要喊停/也說好沒有秘密彼此很透明/我會好好地愛你傻傻愛你……希望阿陽能夠給龍兒一次機會，也給自己的愛一次機會，彼此攜手實現一生的《約定》。想告訴龍兒，面對生活要有“漫看天外雲卷雲舒”的豁達心境，更想提醒所有的夫妻，婚姻生活一定要注意彼此溝通，心與心相握，才會牽手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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