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感謝你,在發生這種行為之前,想到了給我打個電話”
2004年6月的一天,《中國中學生報》編輯吳若梅接了一個冗長的電話,是一個高一男生打來的,他的目的是要向吳若梅宣告:我要和異性發生性關系,馬上!
“行啊。”吳若梅不動聲色地回答,“可是,為什麼呢?”
“我周圍的同學都有了,那我也得有。”男生說。“行啊。”吳若梅還是那種緩慢的語調,“那你和誰啊?”
“和我女朋友啊!”男生理直氣壯。
“好啊。可是如果你想和女朋友發生這種關系,那就得有個長遠打算吧?你愛她嗎?打算和她結婚嗎?”
“我們倆長不了,高考完肯定分手。”“哦?為什麼?”
“我根本不喜歡她。但是我們班男生都有女朋友,我也得找一個就找了她。她特别喜歡我。”
“那這事兒你和她商量過嗎?”
“沒有。但我知道如果我強烈要求,她一定會同意。她特别喜歡我。”
“可是你想過沒有,如果你将來的妻子,在結婚前和别人發生過性關系,那你……”
“那絕對不行!”沒等吳若梅說完,男生斬釘截鐵地接道。
“哦,那你想,你将來肯定要和這個女朋友分手,如果她将來碰到一個和你有一樣想法的丈夫,那你不是把她害了嗎?”
“嗯……那也是……”男生猶豫了半天,又執着地說:“那你看這樣行不行,我家有錢,我去找‘小姐’行不行?”
“行啊!當然可以。”吳若梅心裡咯噔了一下,但聲音還是很平靜:“可是找小姐,你要考慮到安全問題。即便采取了安全措施,也不能保證百分之百不出問題呀……如果這些我們都不考慮,還有法律問題呢?”
她慢悠悠地說:“你現在閉上眼睛,試着想像一下那個場景,警察進來了,把你抓住了,他會問你問題,比如:你叫什麼?你的身份證呢?你還是個學生吧,哪個學校的?……我可以跟你打賭,不出4個問題,就能把你問哭,你信嗎……”
來來回回40多分鐘,那個男生最後歎了口氣說:“吳老師,你說服我了,我不做了。”
聽到這句話後,吳若梅終于松了口氣,說:“我很感謝你。”
“謝什麼?”男孩兒大惑不解。
“我要感謝你,在發生這種行為之前,想到了給我打個電話。而不是草草地就進行了。感謝你這麼信任我。” 話雖這麼說,吳若梅心裡依然很沉重。當編輯之餘,她從事了12年的青春期性教育工作,并在北京電台《今夜私語時·青春版》擔任了8年嘉賓主持,對她來說“這樣的事太多了”。家裡、辦公室裡,成百上千封信中,随便抽出一封,不是講述青春期情感的,就是談論性問題的。“講女生懷孕的事兒,每星期至少會有一封。”據吳若梅所知,就在不久前的北京市中考體檢中,某區就檢查出了3位已經懷孕兩三個月的女中學生。
在大家還在讨論性教育“應不應該進行”和“如何進行”時,青春期的孩子們早已開始了行動。今年年初出版的一本書,将人們的視線引向這個令人吃驚的領域。這本書名為《藏在書包裡的玫瑰———校園性問題訪談實錄》(以下簡稱《玫瑰》),作者通過對13位在中學階段發生過性行為的學生進行調查式的訪談,得出的結論讓人瞠目———
在這13位中學階段發生性行為的學生中:半數以上是師生公認的好學生;1/3來自重點中學甚至是名聲顯赫的學校;他們初次發生性行為時100%不用安全套;他們有過性行為的事實,父母與教師100%不知道;他們對學校與家庭的性教育100%不滿意。
作者之一張引墨在後記中引用李銀河的一句話作為這個結論的解釋:“由于我的樣本很少,所有沒有任何統計意義,也不能做任何統計推論……其中所有的材料隻具有‘存在着這樣一種事實’的意義……”
但《玫瑰》中所叙述的“事實”,仍然引起了強烈關注。發行半年來,該書重印6次,銷售量達16萬冊以上。許多家長看完這本書後,覺得“不敢相信”、“毛骨悚然”;而初衷是面對老師和家長的書,中學生卻成了主流讀者群,他們覺得這本書“很好”,為他們提供了更多“科學”和“人性化”的知識;更多性學家和青春期性教育工作者,也站出來對“這個事實”發表觀點,因為在13個“事實”背後,是青春期成長過程中更多不可忽視的“事實”。
“對于這些孩子來講,接受這個訪問,都帶有一點自我總結的性質”
看過這本書的人,都會敬佩這兩位編采。
不僅因為他們有勇氣公開出版這個敏感而隐晦的題材的書,更因為他們能夠找到這麼多人,說服他們接受訪問,并願意向公衆講述他們對這一經曆的思考和感受。
對張引墨來講,事實遠不如人們想像得那樣複雜。
“我幾乎是被動的。”她笑着說。當她把作這個研究的打算散布出去後,她更多的隻是等待。在近一年的時間裡,她碰到的多是這樣的情景———一位受訪者打電話來:今天就見面吧。
張引墨:今天我太累了,能換個時間嗎?
受訪者:不行!就今天。也許明天我就不想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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