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妖的日子是比較艱難的,能夠被一些“人妖藝術劇團”聘為演員的,算是人妖中的佼佼者,比較幸運。因為“她們”有固定的表演舞台和食宿房屋、每月有固定的收入,盡管老闆對“她們”盤剝壓榨、嚴加防範和殘酷約束,但“她們”可以暫且不為眼前的飯碗操勞。而對于那些更多的不能被聘為演員的人妖,“她們”沒有固定的職業,不得不散流在社會底層的各個角落,去想方設法謀生。
一天傍晚,我們旅遊團一行到紅燈區繁華熱鬧的地段參觀,來到JJT夜總會門前,見門前高高地挂着一串串的大紅燈籠,閃耀着火紅的光芒。大門兩邊醒目的廣告招牌上,貼着幾十個妖豔燦爛的美女相,門口兩個身穿大紅套裝頭纏白裹紗巾的阿拉伯男侍不斷彬彬有禮地迎接各種膚色的男人光臨,又不斷地歡送這些男人挽着挑中的女子或人妖外出。JJT夜總會與鄰近幾個酒吧、按摩院、娛樂城連成一片,讓人很容易想到中國舊社會花街柳巷繁華嘈雜的肮髒景象。
在導遊的帶領下,我們一行5人帶着強烈的好奇心購票走進夜總會探訪。中央大廳,頭頂上一顆碩大的柔和晶瑩的七彩旋轉燈在緩緩流動,輕曼舒緩的音樂悅耳動聽。大廳周圍有長形、圓形、矩形、菱形、錐形等形形色色的酒台、吧間、歌廳,二樓三樓設有異性裸體按摩室、浴室。按摩女和浴女應召為選中自己的一些有錢男人按摩、陪睡、跳色情舞。
我們坐在一間廉價的歌廳,一邊聽音樂,一邊從中央大廳的玻璃房中極力辨認混入幾十名鮮亮耀眼少女中美妙絕倫的人妖。據說,隻要猜中一名人妖就可以免費喝一夜啤酒,猜錯得罰雙倍的門票價錢。
正在我們饒有興趣地競猜時,一位身材颀長的妙齡女郎步履輕盈地款款向我們這邊走來,她穿着又透又露而又銀光閃爍的高級名牌拖地長裙,一頭披肩長發黑亮光澤,耳上戴着晶瑩耀眼的巨大耳墜,裙領口壓得很低,兩個豐潤高聳的雪白乳峰之間吊着的水晶項鍊熠熠生輝,她渾身上下在斑斓璀璨的旋轉燈光照耀下,顯得珠光寶氣雍容華貴。她一邊行走,一邊眼波晶瑩不停地向四周遊客飛吻。當她走到我們隔壁吧台美國人面前,開始脈脈含情地搔首弄姿勾引美國男人時,兩位美國佬也色迷迷地淫笑着注視她。她幹脆露胸撩腿湊進吧台,順勢跌進兩個美國佬懷裡嗲聲柔氣地一手摟住一個狂吻……
導遊告訴我們,“她”就是人妖,正在尋覓同性戀者。
經導遊點撥,我們恍然大悟。導遊聽說我想采訪“她”,便上前用泰語與“她”打招呼,“她”以為我們也是同性戀者,連忙走過來問好,并給了導遊一張名片,上面留有“她”的住址和手機号碼,注明“她”下班後可應召上門提供服務。
當夜總會所有的色情活動正式開始表演時,我們一行便離開了。回到賓館我和導遊商量第二天如何采訪今晚我們所見到的這位應召人妖。
第二天下午,導遊與應召人妖打通電話,半小時後,人妖如約而至。來到賓館房間,“她”以為提供性服務,當“她”聽導遊介紹我要采訪“她”時,“她”顯得有些不高興,“她”說,她最不願意向别人談自己的心事。
當我答應付給“她”超過應召服務費用的價錢後,“她”才慢吞吞地從随身所帶的褐色鳄魚皮包裡搜出一本發了黃的日記本。“她”說,“她”的人生大緻寫在日記裡。
我付完采訪費後,就開始閱讀人妖的日記,導遊不時地給我翻譯一些重要段落。
她”叫迪康,出生在泰國北部素可泰府童沙廉縣那空區。“她”隐約記得自己有兄妹四人,“她”排行老三,父母以種植煙葉和黃豆為生。上學前,“她”經常随父母一道到家鄉小鎮賣些煙葉和黃豆換回大米。家鄉的小鎮非常開放,歌廳、舞廳、尤其是卡拉OK廳包廂在小鎮上密密匝匝、層層疊疊地有三四百家。在這些娛樂場所内跑場或服務的各色小姐成百上千,都或明或暗地從事色情活動。
在迪康幼小的心靈中,家鄉的青山綠水與污穢放蕩的風情形成了強烈的反差。後來,迪康逐漸明白:貧困固然是良家少女進入色情行業的重要原因,但社會上一些不法集團更是逼良為娼的直接原因。
家鄉經常來一些外地職業介紹機構的工作人員,這些人實際上是些人販子,他們身揣“公文”“公章”,采用欺騙手段,以高額薪水為誘餌從家鄉招走少男少女,然後将這些少男少女騙至南方的曼谷、芭堤雅等地。人販子将少女高價轉賣給酒吧、按摩院、浴室、夜總會或娛樂城裡過着娼妓生涯。少女們失去了人身自由、白天有人照管,夜晚由打手們分頭送往約定的地點去“上班”。這些人販子将少男賣給人妖劇團的老闆,供老闆選做人妖。
迪康在日記中用了很長篇幅描寫了“她”至死也忘不了那年的一個個血色黃昏。那天下午,10歲的迪康放學回家,見父母親正在家中熱情招待一位自稱是曼谷一家公司老闆的陌生男子喝酒。迪康見家中來了客人,便很有禮貌地走到這位40來歲的男子身邊,兩掌合十地問候。這位男子摟過很有禮貌的迪康,微笑地問:“你家裡現在很困難,我願意幫助你家,我們公司現在正在招收童工,那裡掙的錢多,也很容易掙錢。”
迪康深知家裡很窮,急需要錢,他願意外出做工掙錢幫助養家。迪康望着父母,想傾聽父母的意見,父母似乎早已和這位老闆商量好了,竟一個勁地勸迪康換一套新衣裳,趕早與老闆一道出發。臨走時,老闆還慷慨地給了迪康父母500铢泰币作預付的薪金。
第二天上午,老闆将迪康帶到南方的一個水上市場。迪康後來才知道這地方是距離曼谷80公裡外的郊區叻武裡府丹能沙都阿水上市場。
迪康随老闆在水上市場附近住了兩天後,他急着想去公司上班。老闆此時原形畢露,稱他花了500铢将迪康買來,現在必須聽他的話。老闆在當天下午開車将迪康送到芭堤雅的一家地下人妖劇團裡的老闆手中,以6000铢高價将迪康轉賣給了人妖劇團老闆。
人妖劇團老闆每天将迪康鎖在地下室一間低矮陰暗的房子裡,派專人照管他,定期強行給他注射雌性激素和藥物。
與世隔絕的迪康逐漸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悄然發生變化:喉結變小、生殖器萎縮、胸脯隆起、皮膚柔膩、臀部豐潤,自己越來越像個女兒身。
兩年後,迪康被迫接受人妖訓練時,“她”才意識到自己已經是人妖,“她”的體形完全女性化了。迪康在人妖劇團裡被訓練了3年,仍不能登台表演,隻能在團裡做些劇務活:清場、搬道具、跑龍套。
迪康18歲那年,已是一個亭亭玉立、風姿綽約的“妙齡女郎”了。老闆見迪康登台無望之後,便以3萬泰铢将迪康賣給了現在的JJT夜總會當“應召人妖”。
“應召人妖”的遭遇是凄慘的。因為“應召人妖”在夜總會裡别無所長,隻能專門為那些來自世界各地的同性戀者提供性服務,讓不同國籍、不同人種的男人瘋狂而殘酷地發洩獸欲。
迪康已記不清自己在JJT夜總會應召的10年間接待過多少個男人。“她”也曾在醉生夢死的縱欲中歡笑過、哭泣過,癡愛過、痛恨過……
至今迪康還銘心刻骨地對一位名叫傑斯的美軍少尉念念不忘。
1992年4月,芭堤雅在潑水節後舉行規模宏大的市慶盛會。
迪康在選美比賽結束那天上午,看完頒獎儀式後,準備去海邊沙灘上散步。正在此時,一位英俊高大的美國小夥子微笑着向“她”問候,并高興地說:“‘小姐’,如果您也參加此次選美比賽,你一定能拿冠軍!”“謝謝您的誇獎!”迪康略懂英語,因為在芭堤雅城内,絕大多數泰國人能用英語應酬各國遊人,迪康也用英語回答美國小夥子。
“我叫傑斯,美國人,我倆會成為好朋友。”傑斯自我介紹後,便盛情邀請迪康一起乘車到芭堤雅市郊的東芭樂園遊玩。迪康似乎與傑斯一見鐘情,在東芭樂園盡情遊玩後,迪康已有相見恨晚之感,“她”缺少愛,因此,對一個真心愛“她”的人非常珍視。直到夕陽西下,沉醉在歡樂之中的傑斯将迪康帶到他住宿的房間,兩人一陣狂歡後,迪康見暮色已至,便戰戰兢兢提出要趕回JJT夜總會。迪康擔心遲到會受到老闆與打手們的嚴懲。傑斯滿不在乎地安撫迪康:“我有的是錢,别怕老闆,我送您回夜總會。”傑斯護送迪康見到了夜總會的老闆,并甩給老闆3000美金,包租迪康一周。
老闆點完美鈔,慷慨地将迪康包給了傑斯。
七天裡,傑期與迪康如影相随,傾心相戀。迪康平生頭一次感受愛人、被人愛的甜蜜。好像眼前擁有的幸福已抵消了自己這些年來所受到的所有悲苦與辛酸。
4月22日。傑斯特地在一家酒樓為迪康特定了生日宴。迪康早已忘記了自己的具體生日,這些年來也一直沒有人為“她”過生日。今天傑斯為“她”慶祝生日,“她”邀來了要好的幾位朋友聚會,“她”高興得一會兒哭,一會兒笑,這是“她”人生第一次真正享受有“愛情”的幸福啊!
傑斯說他假期已到,得回美國去了。迪康痛哭得死去活來。離别送行之際,迪康才隐約知道傑斯是一位軍人,而且是一位少尉。傑斯信誓旦旦向迪康保證,他會每年4月份來芭堤雅與迪康約會的。
迪康含淚送走了傑斯,夜總會老闆依然将迪康抓了回來。迪康的日子依舊,然而深陷戀情困惑中的迪康,仍強顔歡笑在夜總會裡應召,偶爾給家中寄些錢物。“她”的父母兄妹都知道了“她”現在的遭遇,但“她”現在已經走到這一步,“她”不做應召人妖,還能做什麼呢?
迪康在日複一日中苦苦期盼着第二年4月的到來。一直苦盼了3年,“她”盼得有些心灰意冷了,“她”漸漸意識到那個曾讓“她”自己幸福的美國少尉已經抛棄了“她”。“她”痛不欲生。
從此,迪康不敢再動情于任何男人了,那少尉給“她”留下的傷痛太深了。“她”在風月場中隻是逢場作戲,收完費用後便與客人一刀兩斷。“她”深深地感到,在泰國這個金錢社會裡,生意就是生意,人情淡如水。
迪康在空虛無聊中漸漸地染上了毒瘾。為了毒資,“她”有時冒充夜總會的少女在外賣身,憑着“她”既性感又能說會道的女人柔情,“她”比别的應召人妖能賺得更多的錢财。
迪康在毒品中麻醉自己,“她”的身體每況愈下,人也日漸消瘦,昔日過度的夜生活與不可遏制的縱欲,已使“她”眼睑開始浮腫,皮肉開始松弛,每天如果不精心化妝打扮,“她”的年華已過早逝去,“她”甚至已有些醜陋。
迪康白天沒有應召任務時,有時來到海邊來看海。“她”坐在海灘的軟椅上,放眼望遼闊的藍色海面、來往遊船上歡聲笑語的男人女人,“她”不免感到悲涼,“她”多麼羨慕和向往别人的幸福人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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