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觀園的女兒國中,多情男兒賈寶玉是怎樣一個人物,曆來衆說紛纭,莫衷一是。在曹雪芹的筆下,他是以一反常情常态的面目出現在讀者面前的。《紅樓夢》第三回賈寶玉一出場,作者就在兩首《西江月》裡介紹他“無故尋愁覓恨,有時似傻如狂”,“行為偏僻性乖張,那管世人诽謗”。
事實也是如此,寶玉的母親王夫人就說他“嘴裡一時甜言蜜語,一時有天無日,一時又瘋瘋傻....衆姐妹也說:“别和他說話才好,要和他說話,不是呆話,就是瘋話。”所以賈琏的心腹興兒向尤氏姐妹介紹寶玉時,就說他:“成天家瘋瘋颠颠的,說的話人也不懂,幹的事人也不知。”傅試家派來向寶玉請安的兩個嬷嬷,第一次見面出來,就感到他“果然有些呆氣”,“千真萬真的有些呆氣”,而且舉出一些聽來的事情,說寶玉“時常沒人在跟前,就自哭自笑的,看見燕子,就和燕子說話,河裡看見了魚,就和魚說話;看見了星星月亮,不是長籲短歎,就是咕咕哝哝的”。
可見,在《紅樓夢》中,無論主仆上下,裡外親疏對寶玉的印象都是一緻的,簡單概括起來就是:瘋、呆,癡、狂。寶玉所處的封建社會,知識分子一般走的都是一條讀書做官,從而光宗耀祖、顯親揚名的人生道路。寶玉的父親賈政,從小也就是這樣要求他的:“隻把《四書》背熟就好。”目的是将來參加科舉考試。寶玉聰明俊秀,偏偏《四書》讀了幾年下來,“上本《孟子》就有一半是夾生的,若憑空提一句,斷不能背;至‘下孟’就有大半生的。”寶玉并非不愛讀書,隻是興緻在“一味的旁學雜搜”,什麼古今小說,飛燕、合德、則天、玉環的外傳,與那些傳奇角本,都被他視為“珍寶"。
他不願讀《四書》,不願去考科舉,罵“八股文”是“後人餌名釣祿之階”,罵迷戀于此者為“祿蠹",把勸他留意“仕途經濟"的話斥為“混帳話”,對說這些“混帳話"的人從不給好臉色。在當時人看來,寶玉的言行,自是乖僻、狂怪,不可思議。中國封建社會幾千年來的傳統觀念都是男尊女卑,而寶玉對于男女關系卻有一番驚世駭俗的“奇”談“怪”論,他說:“女兒是水做的骨肉,男子是泥做的骨肉,我見了女兒便清爽,見了男子便覺濁臭逼人。”還說:“料定天地間的靈淑之氣,隻鐘于女子,男兒們不過是些渣滓濁沫而已,因此把一切男子都看成濁物,可有可無。”
這不僅與傳統觀念大相徑庭,而且完全颠倒過來了。寶玉不僅這樣說,也這樣做。他“待姐妹們都是極好的”,對衆丫環也是友善相處,“每每甘心為諸丫頭充役”,每有姐妹們出嫁或不幸天亡,他都為之推心泣血,一片深情令人感動。
最讓人奇怪的是寶玉對待婚姻愛情的态度。他放棄了門當戶對、人人都贊好的薛寶钗,而愛上了孤苦無依、體弱多病且又十分“小性兒”的林黛玉。寶玉隻因與黛玉思想意趣相投,就把它放在全部婚姻标準之上,這在那個選婿擇妻重“門第兒”、“根基兒”、“家私兒”、“人物兒”的時代,自是一般人難以理解的行為。而钗嫁黛死之後,寶玉竟然“眼睜睜把萬事全抛”,“懸崖撒手”,出家當和尚去了。這種怪事,也為世人所難想通,正如脂批所說:“若他人得寶钗之妻、麝月之妾,豈能棄而為僧哉?”
功名,金錢,嬌妻、子孫,這都是常人孜孜以求的,寶玉卻視若糞土,棄如敝履,怎能不被人視為“瘋”、“呆”、“癡"、“狂"呢?但這種結論是站在封建統治階級的正統立場而得出的,在黛玉、妙玉、晴雯、柳湘蓮等知己看來,寶玉卻是性情中之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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