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中的相思病：你不愛我，我就永遠相思 | 張小玉

　　愛情不過是一種瘋狂，莎士比亞在《皆大歡喜》中擲地有聲的這麼說道；王菲唱道，思念是一種很玄的東西；王小波也表達過，你要是願意，我就永遠愛你，你要不願意，我就永遠相思。

　　縱觀曆史，哲學家、作家和心理學家都把愛看作一種病态——一種狂躁，一種可以驅使我們達到令人目眩的愉悅感、深邃到底的絕望感，甚至完全瘋狂的狂熱感。

　　藝術家，又是如何描繪愛情這種妄想性相思病的呢？

　　簡·斯蒂恩《為一個患相思病的女孩量脈的醫生》

　　“愛令人憂郁” 愛情導緻的相思病這事，還真有專家好好研究過。

　　12世紀，内科醫生傑勒德·杜·貝裡寫了大量關于“相思病”的文章，他認為這是由于單相思的創傷造成的身體失衡。根據貝裡的說法，未經治療的相思病最終會導緻感冒甚至憂郁症。而同樣的觀點在另一位專家羅伯特·伯頓1638年出版的《憂郁的解剖》一書中也出現了。

　　喬治·羅姆尼《歡樂與憂郁》

　　在中世紀時期，相思病被看得很嚴重，相應的醫學治療也确實存在。

　　今天，我們會選擇看惡俗的浪漫喜劇，向各種浏覽器（比如頭條搜索）尋求建議，盡量避免在社交媒體上看到我們的前任，可能還會選擇吃大量惡心的冰淇淋。但在中世紀，治療方法包括吃一種草藥的根，暴露在陽光下，在花園平靜和休息，用睡蓮和紫羅蘭等植物溫泉浴等等。而更誇張的是，還可以通過通便和放血來治療。

　　1666年，一名外科醫生在給一名女性手臂抽血後包紮傷口

　　實際上，這種“體液學說”的概念是從希波克拉底、蓋倫和其他古代醫生那裡得來的。這種觀念一直持續到中世紀。四種體液分别為膽汁質、多血質、粘液質和抑郁質，可以解釋生物功能、情緒、個性和行為。它們與一天的時間、季節、天氣和元素有關。

　　對莎士比亞來說，憂郁是最複雜的情感，他筆下的悲劇人物奧菲利亞就是最典型的例子。她對哈姆雷特的單相思，以及父親死于情人之手，使她幾近瘋狂，甚至自殺。

　　約翰·埃弗裡特·米萊斯《奧菲利亞》

　　“愛情是盲目的” “愛情是盲目的，戀人看不見自己所犯下的美麗的蠢事。”莎翁在對愛情的看法上，總是一針見血。

　　“愛情是盲目的”這說辭已經流傳了幾個世紀，意思是你對自己墜入愛河這事毫無辦法。這句格言在經典的《皮格馬利翁的故事》中得到了最好的诠釋。

　　故事中，皮格馬利翁用神奇的技藝雕刻了一座美麗的象牙少女像，在夜以繼日的工作中，他像對待自己的妻子那樣撫愛她，裝扮她，為她起名加拉泰亞。皮格馬利翁把全部的精力、全部的熱情、全部的愛戀都賦予了這座雕像，并向神乞求讓她成為自己的愛妻。

　　希臘愛神阿芙羅狄蒂滿足了皮格馬利翁的願望，将象牙雕像變成了現實中的女人。皮格馬利翁對無生命物體的超現實迷戀變成了現實。

　　不過，像很多希臘神話一樣，以今天的标準來看這種盲目的愛令人相當不安。

　　亨利霍華德《皮格馬利翁的雕像蓋拉蒂被賦予了生命》

　　“愛情是盲目的”這一概念和表達方式出現在莎士比亞的許多戲劇中，尤其是《羅密歐與朱麗葉》，他們的愛情力量使其敢于面對家族的仇恨，敢于向生活中的障阻挑戰，即使死亡是最終的悲劇結局，也依然奮不顧身。

　　皮格馬利翁的故事還可以在奧維德的《變形記》中找到，後來被諾貝爾獎得主愛爾蘭劇作家蕭伯納改編成劇本。古典叙事在維多利亞時代再次流行起來，拉斐爾前派藝術家愛德華·伯恩-瓊斯等人也畫過《皮格馬利翁》。

　　蕭伯納的劇本是1964年音樂劇《窈窕淑女》的靈感來源，在這部電影中，奧黛麗·赫本扮演伊莉莎·杜利特爾——一個來自考文特花園的愛說大話但又可愛的倫敦賣花姑娘，她被語言學家希金斯教授訓練，以獲得階層的躍升。這也是一種經典的“人物養成”模式。

　　戲劇《窈窕淑女》的靈感來源正是皮格馬利翁的故事。

　　“情人眼裡出西施” 另一種形式的妄想型愛情是自戀，這可能在當代社會變得更加正常。

　　過度自愛的概念最早是由古希臘人提出的，在精神分析學家弗洛伊德等現代思想家将其作為一種精神狀态加以讨論之前就産生了。弗洛伊德甚至認為偉大的達芬奇實際上是一個自戀者。也許，他真的是對的，因為藝術史上有太多畫家，都是瘋狂的自畫像愛好者。

　　畫家列賓的得意女門徒塞萊布裡阿庫娃，百幅作品中的女性都是她自己的臉，自戀程度可見一斑。

　　在古希臘神話中，年輕、美麗的少年納喀索斯愛上了自己在一池水裡的倒影。然而，由于無法完成他的愛情，納喀索斯“躺在那裡，全神貫注地凝視着水潭，一小時又一小時”，最後不可避免地淹死了，變成了一株自戀的水仙花。在故事中，納喀索斯以拒絕别人為樂，而别人也愛上了他的美麗。回聲女神便因為他而心碎，納西索斯告訴她，他不喜歡她，因為他隻愛自己。

　　西缪·所羅門《納喀索斯和回聲女神》

　　約翰·威廉·沃特豪斯《納喀索斯與回聲女神》，藝術中的熱門題材。

　　如今，自戀被認為是一種人格障礙，而矛盾的是，總有一些精英人士和成功者認為，一場健康的自戀可能是一件好事。

　　“愛與戰争都不擇手段” “All is fair in love and war”是句經典諺語，意味着在愛情和戰争中沒有什麼是禁區——戰場上的任何事情都是可以接受的。

　　愛情确實是戰場。

　　安格爾《安條克的病因》

　　以安條克一世為例，他是一位年輕的希臘王子，瘋狂地愛上了他的繼母斯特拉托尼斯。年輕的王子如此絕望地愛上了他父親年輕的妻子，以至于他得了重病。希臘醫生埃拉西特拉圖斯為他把脈，觀察到安條克每次看到她的圖像時，脈搏速度與心跳都會上升，因此診斷為“相思病”。這個場景，在過去2000年裡一直被藝術家們熱衷描繪。

　　巴托洛梅奧·蒙塔格納《安條克與斯特拉托尼斯的婚姻》

　　令人驚訝的是，這個故事有一個幸福的結局。得知兒子因為相思病而瀕臨死亡，國王塞琉古允許安條克迎娶了他的妻子，同時給予安條克一世共治國王的地位。塞琉古一世死後，安條克一世成為了君主，這樁婚姻最終被認為是成功的，斯特拉通尼斯與安條克一世一共生育了5個子女…

　　“真愛之路從未平坦” “真愛之路從未平坦”，這是另一個至今仍在使用的莎士比亞諺語，源自流行喜劇《仲夏夜之夢》。該劇還圍繞着莎士比亞的一個信念展開，即愛情和瘋狂是密不可分的——“情人和瘋子都有沸騰的頭腦，都有成型的幻想，他們理解的遠比冷靜的理性所能理解的要多。”簡而言之，不要試圖從一個患相思病的傻瓜身上榨取任何理性。

　　康普頓·維尼《仲夏夢之夜》

　　在這部滑稽的浪漫喜劇中，四個雅典戀人被虛無的森林仙女操縱，被丘比特的箭毒死，被淘氣的精靈帕克欺騙。在喝下愛情魔藥後，他們都變得非常困惑，并愛上了他們醒來後看到的第一個角色。

　　亨利·富塞利《仲夏夜之夢中的場景 - 泰坦尼亞與博特姆》

　　在這裡，亨利·富塞利描繪了泰坦尼亞女王在喝下了愛情藥水後，擁抱着她短暫的戀愛對象尼克·博特姆，即使他已經是個被施了魔法、變成驢腦袋的人。

　　與莎翁最著名的悲劇《羅密歐與朱麗葉》不同，這還真是一個快樂的結局。

　　愛無處不在 盡管愛情相思病出現了一些不太好的症狀——諸如惡心、心悸、注意力分散、深刻而無情的悲傷——但人們可以辯稱，墜入愛河本就是人生最有價值的經曆之一，尤其是它還有可能是個美滿的結局。

　　而且從一個完全不同的角度來看，人們普遍理解的愛情和浪漫失敗的主題，奉獻給了我們一些最好和最著名的小說、音樂、詩歌、繪畫、戲劇和電影。此外，有時浪漫的失敗可能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真是“愛者不幸詩者幸”！

　　在這一點上，貓貓君也許要留給你一個“宿命”的結論了——如果愛确實是一種病，那麼它還真是完全無法治愈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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