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玩一場必輸的賭局

　　賠上一生的情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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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月亮女神狄安娜向衆神之首朱庇特請求永恒的處子之身時，她一定沒想到，有一天，她會愛上一個凡人。而這個凡人，現在正靜靜地躺在她面前。

　　林間鳥雀無聲、萬籁俱寂，月光傾瀉而出，灑下一片斑駁。隻見少年獨自倚靠大樹，合衣而眠，美得像一幅色彩斑斓的夢。狄安娜不自覺地俯下身，在恩底彌翁的唇間留下了溫柔的一吻。

　　狄安娜是狩獵女神和月亮女神，糅合了希臘神話阿爾忒彌斯和塞勒涅的形象。/上圖《狄安娜和恩底彌翁》/弗拉戈納爾/1753-1756/美國國家美術館藏

　　少年的絕色容顔如甘泉之水，化開了她心底的冰石。沉醉在愛情悸動中的女神，完全沒有注意到身旁有個小小身影一閃而過。

　　“今天的任務完成啦！”那個身影帶着天真無邪的笑容，躲藏在草木掩映處，小聲嘀咕着。

　　丘比特/弗拉戈納爾/1970-1971/凡爾賽宮藏

　　狄安娜暫且還不知道，她今日的奇遇全是拜這個小男孩所賜。片刻之後，小娃娃滿意地背起箭筒，張開翅膀揚長而去。

　　這個連狄安娜都敢戲弄的小孩，就是讓天界衆神頭痛不已的小愛神——丘比特。他調皮搗蛋不受約束，卻掌控着世間情愛，因此闖下了不少禍。

　　狄安娜奪走了丘比特的弓箭/《狄安娜和丘比特》/蓬佩奧·巴托尼/1761

　　不過可别小瞧他飛揚跳脫、乳臭未幹的樣子，其實他的來曆和背景比朱庇特還要唬人。

　　誕 生 于 混 沌 的 創 世 之 神

　　“永生神中數他最美，他使人全身酥麻，讓所有神和人思謀和才智盡失在心懷深處。” ——赫西俄德

　　在希臘神話中，丘比特有另一個名字——厄洛斯。作為愛欲之神誕生的厄洛斯，最初的形象其實是一個比恩底彌翁還要美的年輕男子。

　　據赫西俄德的《神譜》描述，厄洛斯是在卡俄斯、蓋亞、塔耳塔羅斯之後第四個出現的神，是形成宇宙的原始神之一。/最初的厄洛斯/朱利葉斯·孔柏格/1908

　　早期的希臘人對生殖力量有着無限的崇拜，一切問題都可以用生育、繁衍來解決。愛情，更是被理解為原始欲望的釋放。

　　通過厄洛斯的力量，許多神靈被生了出來，比如黑暗之神和夜晚之神。/公元前300年希臘彩陶碗繪畫

　　作為天地初開的創世之神兼愛神的厄洛斯，不僅擁有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絕美容顔，還執掌着宇宙最神秘的力量——愛，一時之間風頭無兩。

　　“厄洛斯隻會在世間最柔軟之處行走，也就是衆神、人類的心中和靈魂之上，鐵石心腸的人總是讓他避之不及。” ——柏拉圖《會飲篇》

　　丘比特的凱旋/托瓦爾森/托瓦爾森博物館藏

　　本以為可以一直風光下去，可恰恰在愛的作用下，事情發生了變化。

　　大地之母蓋亞和烏拉諾斯的婚姻糾紛造成了阿芙洛狄忒的誕生，人們逐漸發現，“愛情”這個讓人捉摸不透的東西，似乎并不隻是“性”和“欲望”。于是更美、更溫柔的阿芙洛狄忒成為了新的愛與美之神。

　　蓋亞與烏拉諾斯的兒子克洛諾斯用一把鐮刀閹割了父親，烏拉諾斯的血流入海中，阿芙洛狄忒便誕生了/阿芙洛狄忒即羅馬神話中的維納斯 / 電影《孟喬森男爵曆險記》中烏瑪瑟曼扮演的維納斯

　　随之厄洛斯的身份地位也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他降位為伴随愛神左右的小愛神。這個意氣風發的美少年，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麼，就變成了阿芙洛狄忒的兒子。

　　與此相應愛神的形象也從十六七歲的美男子，變成了七八歲的小屁孩。為了解釋愛神來源的矛盾，柏拉圖曾把阿芙洛狄忒和厄洛斯都分成了兩個，但這種說法在文藝作品中時常被模糊。/丘比特和維納斯/紀堯姆·賽格納克

　　然而，褪去了原始的生殖崇拜，愛情純粹的美麗更加令人向往。因此小愛神的魔力不僅沒有随着個頭的縮小、地位的降低而減弱，反而變得愈發強大。

　　這股神秘的力量，借由小愛神之手，在人間和天上造就了一個又一個不朽的神話。

　　不 可 捉 摸 的 丘 比 特 之 箭

　　小愛神的箭筒裡裝着兩種箭，其中金箭代表着愛情，鉛箭則代表着厭惡。因為這個不太靠譜的小主人，使得這兩種箭的出現總是無迹可尋、出人意料。

　　小愛神/卡拉瓦喬/1602

　　縱觀全宇宙，大概隻有光明之神阿波羅，最能訴說丘比特之箭所帶來的幸福和折磨。

　　那日，剛剛從一場大戰凱旋的阿波羅，在回天界的路上遇到了正擺弄弓箭的丘比特。他随口用教訓小屁孩的語氣說到：“喂！弓箭是很危險的東西，小孩子不要随便拿來玩！”

　　《夜》/讓·路易斯·哈蒙/1866

　　向來無法無天的小愛神一聽可不樂意了，正在賭氣之時，恰好發現月桂女神達芙妮從天邊經過。他靈機一動，說時遲那時快，隻見一支金箭“嗖”得一聲射中了阿波羅，瞬間又一支鉛箭射中了月桂女神！

　　被愛情之箭射中的阿波羅，在擡頭看見達芙妮的一瞬間，就瘋狂地愛上了她。而另一邊，達芙妮卻對光芒四射的阿波羅心生厭惡。

　　阿波羅和達芙妮/吉安·洛倫佐·貝尼尼/博爾蓋塞美術館藏

　　兩個人就這樣在丘比特的捉弄之下造成了一段孽緣——阿波羅苦苦追尋戀人無果，達芙妮則逃到無處可逃。最終，這場單戀隻得以女神化為月桂樹而結束。

　　如果沒有小愛神的搗亂，事情是否會有另一種結局？

　　可見，丘比特的弓箭雖然不能殺敵于千裡，但卻擁有攝人心魄的能力，讓人在痛苦和甜蜜中浮沉而無法自拔。

　　沉睡的丘比特，寓意着有時愛情中存在看不見的愚蠢/《沉睡的丘比特》/亨利·卡米爾·丹格爾

　　這種能力，就是愛。

　　阿波羅藐視愛神，最後自嘗苦果；狄安娜發誓遠離愛，卻愛上了凡人。連神明都無法抗拒的愛，天地間似乎再沒有第二種力量能與之抗衡。

　　丘比特之箭甚至射向了維納斯，維納斯也因此愛上了美少年阿多尼斯/維納斯和阿多尼斯/安東尼奧·卡諾瓦/1794

　　不過小家夥丘比特卻沒有把這股力量放在心上，他仗着母親維納斯的庇護，又有光輝的出身背景加持，到處耍着弓箭惡作劇。

　　就在他再次得意忘形的時候，命運已在前方悄悄布好了機關。/《丘比特》/埃米爾·穆尼爾

　　他或許從沒想到過有一天，愛的魔力也會在自己身上施展。

　　愛 神 也 躲 不 過 的 劫

　　因為小愛神太調皮，天界衆神隔三差五便來找維納斯抱怨，讓她好好管教孩子。可面對不聽話的丘比特，維納斯也無可奈何。她常想，要是這孩子能長大該多好！

　　不管她怎麼循循善誘、軟硬皆施，丘比特始終改不掉上蹿下跳不守規矩的壞毛病。/《維納斯懲罰丘比特》/艾蒂安·莫裡斯·法爾科内

　　丘比特和仙女們嬉笑打鬧。漸漸地，人們也開始疑惑為什麼丘比特一直長不大，因此新的神話應運而生

　　在丘比特屢次闖禍并被修理之後，維納斯終于忍無可忍，她找到了公理女神，向她請教方法。公理女神隻是告訴她：“愛情如果沒有回報就無法長大。”

　　因為丘比特太調皮，時間之神決定好好修理一下丘比特。這也寓意着愛情有時會被時間消磨。/時間之神剪丘比特的翅膀/皮埃爾·米尼亞爾/1694

　　維納斯恍然大悟，回去後不久，丘比特的弟弟——“回報愛”的安忒洛斯便誕生了。從此，丘比特繼續負責制造愛情，而若有情人負心，安忒洛斯則加以懲罰。就這樣在弟弟的陪伴下小愛神長大了。

　　安忒洛斯本是希臘神話中的神，但羅馬神話中丘比特的形象依然時大時小，故在藝術作品和民間故事中也常将安忒洛斯視為丘比特的弟弟/《維納斯和墨丘利把安忒洛斯介紹給朱庇特》/保羅·委羅内塞/烏菲齊美術館藏

　　丘比特難得重回美少年的樣子，對此格外珍惜，行為也确實收斂了很多。

　　看着丘比特日漸懂事，維納斯倍感欣慰。她給兒子安排了許多任務，想好好磨練他一番。而第一個任務，就是去人間懲罰一位公主——普賽克。

　　那個夕陽如火的傍晚，丘比特在母親的指示下前往國王的宮殿，準備利用金箭讓普賽克愛上一個面目可憎的怪物。

　　丘比特和普賽克/喬·塞頓/1880/他渾然不知，命運設下的劫正在此處靜待他的到來

　　他找到普賽克時，她正坐在石凳上小憩，落日的餘晖在她雪白的皮膚上塗抹了一層金色的柔光。她微微擡頭，明眸凝望着遠方的雲彩。和初見恩底彌翁的狄安娜一樣，丘比特看着楚楚動人的普賽克竟入了迷，全然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普賽克感受到愛神的來臨/威廉·阿道夫·布羅格/1892

　　突然，一陣尖利的刺痛從指尖傳來，他猛然回頭，發現自己的手指居然被金箭劃破了。思緒還未理清，洶湧的愛意就如潮水般席卷而來。毫無懸念，丘比特愛上了面前的女子。

　　丘比特找到普賽克/愛德華·伯恩·瓊斯/1867

　　誰曾想為所欲為的小愛神，如今竟也在愛情面前低下了頭。過去他讓無數人體會的甜蜜和酸澀，從現在開始，他都要一一品嘗。

　　相比其他人，丘比特對待自己的愛情要認真得多。他小心呵護着普賽克，把所有的溫柔和偏愛都給了她。為了能和普賽克厮守，他甚至去請求朱庇特，最後在主神的認可下，兩人光明正大結為了夫妻。

　　因為人神身份的阻隔，丘比特讓普賽克發誓永不見他的真容，但好奇心驅使普賽克違背了承諾。疑心和背叛讓丘比特十分難過，他曾一怒之下離去。

　　自責的普賽克為了找回愛人，受盡維納斯的刁難，在奉命去冥界取物的途中，差點被奪去性命。關鍵時刻丘比特趕到，救下了她，兩人終于重歸于好。/丘比特和普賽克/安東尼奧·卡諾瓦/盧浮宮藏

　　雖然相愛的路途波折坎坷，兩個人也曾因背叛和懷疑經受了分離之苦，但好在這段感情最終還是在他們的雙向奔赴下，修成了正果。

　　普賽克也被賜予了永生成為靈魂女神。/丘比特和普賽克/威廉·阿道夫·布格羅/1895

　　丘比特是幸運的，他不必像阿波羅一樣終日抱着桂樹思念戀人，也不必像狄安娜那樣為了守身隻能遠遠觀望。他可以和普賽克在金碧輝煌的神殿裡相守到天荒地老，這是多少人用一生也換不來的結局。

　　面對愛情，高高在上的神祇尚不能獨善其身，更遑論肉體凡胎的衆生？

　　在愛神的金箭下，特洛伊王子帕裡斯為了第一美女海倫不惜讓整個城邦覆滅；美狄亞為伊阿宋放棄了一切仍遭遇背叛......他們不問代價，隻為一睹愛情的真容。

　　詩人元好問曾言：“問世間情是何物，隻教人生死相許。”無論古今中外，愛情始終是人類解不開的謎題。而這個謎題，維納斯和丘比特也不知道答案。

　　正如「鵲橋」在中國是愛情發生的代名詞，随着故事的代代相傳，「丘比特」也逐漸成為了西方代表愛情的符号。

　　藝術家們或将他刻在石壁上，或将他裝進瓶子裡，王室貴族更是喜歡将他做成首飾貼身佩戴，以祈願一段完美的姻緣。

　　圖一約瑟芬皇後浮雕皇冠，現被瑞典王室收藏 / 圖二19世紀意大利貴族丘比特和維納斯胸針，由波士頓美術博物館珍藏

　　愛情使人盲目，世人追尋愛情的腳步卻從未停止。

　　幾千年前讓阿波羅落淚、讓狄安娜懊悔的力量，幾千年後依然折磨着世間的癡男怨女。

　　生于混沌，長于人心。作為宇宙最原始的魔法，愛情帶來的不隻是金石可镂的誓言，還有這無盡長夜裡點點生命之火。不管結局是歡天喜地還是潦草收場，都應該轟轟烈烈地去擁抱它。

　　少女們在丘比特的神殿翩翩起舞/戴安娜·庫曼斯/1861-1952/伊登赫斯特畫廊 時無止境，「愛」也将在一段又一段至死不渝的誓言裡，被永遠延續。今時今日，就讓丘比特的金箭再次劃過億萬光年的星夜，續寫一個關于你我的神話。

　　小編 | 冰川

　　收集資料整理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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