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時候, 他會在夢中驚醒過來, 夢見自己在夢中奔跑, 追逐着什麼. 至于是什麼, 他不知道; 追逐着什麼, 他也不知道. 在夢裡他隻是奔跑. 每當醒來的瞬間, 他都會有一種深深的恐懼感, 這種感覺似乎來自夢境本身, 卻更像是來自從夢境到現實的那一刹那間的落差. “我是一個失去了目标的人嗎?”

他問自己, 又搖搖頭, “應該不是吧”.他已經醒來, 卻不願意起床, 想讓自己繼續沉睡過去, 但是做不到. 大腦裡是一片空空的感覺, 并沒有在思考着什麼, 大腦卻像往常一樣在運轉.

如果說動腦子确實是讓大腦在告訴旋轉的話, 那麼這個時候大腦應該是處于告訴運轉而狀态非常穩定的狀态吧!

一陣鑰匙插入鎖孔旋轉時金屬的碰撞聲, 門被打開了! “還沒有起床啊? 現在天色已經很晚了. 你以前不是這樣的啊! 現在怎麼了?”

“我有點不舒服, 想休息一下.”

“噢, 那就好好休息, 整天不要胡思亂想, 明白嗎? 對了, 外面的那扇門我剛才找人油漆過了, 還沒幹, 所以當心不要碰到它.”

“知道了.” 他翻了一個身, 想讓自己開始思考一些問題. 如果大腦一片空白的時候睡不着的話, 那麼也許思考一些問題, 一些無聊的問題也許可以讓自己更早地疲倦吧.

怎麼會這樣想呢? 也許自己真的是像别人說的那樣是個奇怪的人吧, 他想.外面的房間裡傳過來勃拉姆斯的C小調鋼琴四重奏, 四架鋼琴的音符像流水一樣撒落在整套房子的各個角落, 鋼琴的聲音在這裡變的冷峻, 嚴肅, 這不是讓人激動讓人瘋狂的音樂, 更不是安撫心靈釋放靈魂的音樂, 這是逼着你去思考的音樂. 不知道室友怎麼會喜歡這樣的音樂……

每次聽這首音樂的時候, 他的腦海裡總是會浮現出一幅越來越清晰的畫面,黑色的背景下, 一個人的頭顱對着黑洞洞的槍口, 看不清楚面孔, 也看不清楚下身的穿着. 當時年輕的勃拉姆斯怎麼會寫出如此的樂章呢? 真是不可思議啊!

睡眠在這種音樂中是無法繼續下去了. 于是他起床, 打開計算機檢查電子郵件, 挑不重要的郵件先回複, 然後去洗手間, 回來以後再開始仔細閱讀朋友發來的郵件, 開始寫長長的回複, 走過房間的過道去廚房熱牛奶的時候, 他順便把音樂換成貝多芬的<<月光>>. 清澈純淨的音樂響起, 他露出滿意的微笑, 這才是現在最符合心境的音樂吧.

雖然, 前一段時間心情不好的時候一直在聽貝多芬的<<英雄>>和<<合唱>>…

但是今天, 今天, 當他在檢查信箱的時候才發現, 一封新郵件都沒有, 甚至連垃圾郵件都沒有. 不會吧? 他看看網絡發現并不是在離線狀态下流攬, 再點擊 “刷新”, 沒用的!

終于, 他忍不住給自己發了一封郵件, 一切正常. 若是以往, 他一定是坐在那裡給朋友寫長長的電子郵件, 可是, 現在做些什麼呢? 當你做一件事情已經成為一種習慣以後, 便很難回到以前的方式了. 那麼什麼是習慣呢?

當你第一次走進大學校門的時候, 所有新的面孔和陌生的校園會讓你興奮, 當你開始在這裡學習生活開始熟悉校園生活的方方面面的時候, 你再次看見大學的校門會沒有任何感覺, 這是習慣; 當你第一次在遠方打電話的時候, 你無法忘記電話裡的點點滴滴, 但是當你在固定的日期固定的時間打那個固定的号碼給那個固定在這一時刻在電話旁邊守候的人時, 也許, 僅僅是也許你會偶爾有無話可說的感覺, 這是習慣

當你第一次給别人發出你寫下的電子郵件的時候, 你會很久仍然記得自己寫的内容, 但是當你已經習慣了電子郵件帶

給你的呆闆和快捷時你再發不管多長的電子郵件發完之後就常常忘記自己寫的内容, 這也是習慣.

今天, 為什麼自己會對空空的收件夾半晌無言呢? 也是因為自己慢慢有了在這個時間回複郵件的習慣吧. 那麼當那個經常聯系的信箱地址不再頻繁的出現在面前的時候, 他真正的感覺到了無所适從的感覺. 在這之前, 他甚至從未想過這段時間裡用這台計算機他還願意做些什麼事情. 習慣, 是一種選擇的結果, 也是一種行為的累積. 選擇的過程中就很自然地拒絕了其它很多可能, 就好像選擇了這個時間回複郵件的行為并且成為一種習慣, 就在同時喪失了在同樣的時間裡養成另外一種習慣的可能. 當自己的生活完全根據習慣來運行的時候, 不可避免地, 你會感到适應, 卻會在不知不覺中喪失了許多其它的可能.

牛奶已經沸騰, 沸騰的泡沫迅速地湧出來, 熄滅火, 他突然發現自己已經把習慣當成了自己行為的準則, 這才是最危險的. 就好像他習慣在固定的時間去固定的地點去購物, 習慣井井有條一絲不苟的生活, 習慣按着嚴格的時間表在工作日裡去執行每天的計劃和任務……你不能說這麼做有什麼不好, 但是在這樣的生活裡你會失去很多. 他又開始思考夢裡的情形……

走到那扇剛剛被油漆過不久的門前, 他看到那扇門的表面還閃爍着一些液體的光澤, 純白色的顔色很柔和. 他伸出手指, 慢慢地向前伸去, 快要接觸到油漆的表面時又忽然停住,似乎是猶豫的瞬間, 他把兩個手指放在了門的表面. 他注視着伸回來的兩根手指, 看見映出指紋的白色的油漆, 心裡忽然升騰起一種很特殊的感覺……

“唉呀, 告訴你不要碰它你還是這麼不當心, 瞧瞧你的手成什麼樣子了? 還不快洗洗手去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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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杯濁酒盡馀歡,今宵别夢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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